端午節的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個城市淹沒。
我，張靜，站在窗前，盯著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痕，思緒卻飄到了四個小時前那個不堪回首的場景。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我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砸向沙發另一頭的李志明，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他正低頭刷著手機，頭也不抬︰"我在听，不就是孩子補習班的事嗎？我已經答應你了，下周開始換那個更好的老師。"
"答應了？"我冷笑一聲，"你每次都這樣，嘴上說得好听，心里根本不在乎！我們結婚四年了，你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我和小琪的感受？"
李志明終于抬起頭，眼中的疲憊和無奈讓我心頭一顫，但憤怒已經沖昏了我的頭腦。
"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工作！連端午節都不記得陪我們母女倆！"我指著茶幾上那盒他早上匆忙放下的粽子，"連包裝都沒拆！你心里到底有沒有這個家？"
李志明嘆了口氣，起身走向門口︰"我出去走走，冷靜一下。"
"走啊！別回來了！"我沖著他喊，看著他拉開門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恐懼。
門"砰"地關上，房間里只剩下我和哭泣的小琪。
"媽媽，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五歲的女兒縮在沙發角落，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角。
我蹲下身抱住她，淚水模糊了視線︰"不會的，爸爸只是...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雨越下越大，敲打著窗戶，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敲擊。我坐在女兒身邊，看著她熟睡的臉龐，心中充滿了悔恨。
三點四十七分，門鎖轉動的聲音讓我從恍惚中驚醒。
李志明回來了，手里提著兩個塑料袋，身上帶著雨水的濕氣。
"我買了你愛吃的菜，還有小琪的玩具。"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看著他滴水的頭發和疲憊的眼楮，心中的憤怒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對不起..."我輕聲說，不敢看他。
李志明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知道錯了就行。"他說完，便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餐。
我站在原地，心中的愧疚像潮水般涌來。我知道，這簡單的三個字背後，是他多少次的包容和忍耐。
晚餐很豐盛，李志明甚至特意做了我最愛吃的紅燒肉。小琪興奮地跟爸爸分享著幼兒園的趣事，餐桌上難得地充滿了笑聲。
飯後，李志明主動收拾碗筷，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張靜，"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著我，"我們...談談好嗎？"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們坐在客廳的茶幾前，李志明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忽略了你和女兒，工作讓我變得麻木。"他低聲說，"但我真的很愛這個家，愛你們。"
我點點頭，淚水再次涌上眼眶︰"我知道，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你不會失去我的。"他伸手輕輕擦去我的淚水，"永遠不會。"
就在這時，小琪跑過來抱住我的腿︰"媽媽，爸爸，我可以玩會兒ipad嗎？"
李志明笑著點頭︰"去吧，但只能玩半小時哦。"
小琪蹦蹦跳跳地去了客廳另一頭，李志明轉頭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張靜，"他突然說，"你親我一下。"
我愣住了，完全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說什麼？"我不確定自己听到了什麼。
"你親我一下。"他重復道，臉上帶著少見的羞澀，"就一下，作為和好的...象征。"
我的心跳加速，臉一下子紅了。結婚四年，我們很少有這樣親昵的舉動，自從有了小琪，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務實，親密時刻變得越來越少。
"我..."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應。
李志明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算了，當我沒說。"他轉過頭，假裝去整理茶幾上的雜物。
"不！"我突然站起來，不顧一切地走向他。
李志明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抬頭看著我︰"張靜？"
我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氣，然後踮起腳尖——
沒有親吻他的臉頰或嘴唇，而是迅速地在他臉頰上掐了一下！
"啊！"李志明慘叫一聲，捂住臉，一臉驚訝和憤怒，"張靜！你干什麼！"
我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這就是你的"親一下"？我以為..."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以為我會真的親你？"
李志明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他站起身，作勢要掐回來︰"你這個瘋女人！我可是你丈夫！"
"哎呀，大不了再來一次！"我笑著躲開，往沙發後面退。
我們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小琪從房間里探出頭來︰"爸爸媽媽，你們在玩什麼游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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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寶貝，"我擦著眼角笑著回答，"只是...大人的事情。"
李志明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復了平日里嚴肅的樣子︰"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
小琪听話地點頭，回到房間。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李志明。他靠在沙發上，表情復雜地看著我︰"你今天...很反常。"
"有嗎？"我坐回他身邊，故作無辜。
他搖搖頭，目光變得深邃︰"張靜，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的心一沉，笑容僵在臉上︰"什麼...什麼意思？"
"從下班回家開始，你的行為就...很奇怪。"他慢慢地說，"先是不正常的道歉，然後是那個"親一下"的請求，現在又..."他沒說完，但眼神中的懷疑讓我無處遁形。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確實有事瞞著他——明天是我大學同學聚會的日子，一個我曾經暗戀過的男人也會參加。我想去，又害怕李志明會多想，所以這幾天一直猶豫不決。
"就是...最近工作壓力大，有點...焦慮。"我編了個借口。
李志明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算了，你有自己的空間是對的。只是..."他猶豫了一下，"如果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
"嗯。"我點點頭，心中卻更加不安。
夜深了，小琪已經睡著。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李志明的懷疑讓我感到愧疚，但我又不想放棄那個同學聚會。
凌晨兩點十七分，手機振動了一下。是大學同學群里的消息︰"明晚六點，老地方見，別遲到啊！"
我盯著屏幕，心跳加速。我知道，明天將會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第二天早上，李志明難得地請了假，說要陪我和小琪去公園。
"工作不忙嗎？"我一邊給孩子穿衣服一邊問。
"推掉了。"他簡單地回答，聲音里有一絲我听不懂的情緒。
公園里，小琪在草地上奔跑，我和李志明坐在長椅上。
"張靜，"他突然說，"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下周是我的生日。"他繼續說，"我想...辦個小型的派對，只請幾個親近的朋友。"
"好啊，"我松了口氣，"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他笑了笑，"我只是想...把重要的人聚在一起。"
我點頭答應，卻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
晚上回家，小琪已經睡著了。李志明在廚房準備宵夜，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
"怎麼了？"他轉頭看我。
"沒什麼，就是..."我猶豫了一下，"謝謝你今天陪我們。"
他拍拍我的手︰"應該的。"
我們沉默地吃著宵夜，電視里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李志明突然放下筷子︰"張靜，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
"我...查了你的通話記錄。"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刀刺進我的心髒。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什麼？"
"上周三，你和...一個叫張濤的男人打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話。"他直視著我的眼楮，"他是誰？"
張濤...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曾經暗戀的對象。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張靜，"李志明的聲音變得嚴厲，"你到底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雨聲從窗外傳來，像是命運的嘲弄。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李志明站起身，拿起了外套︰"我出去走走。"
"等等！"我沖過去拉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他甩開我的手，眼中滿是失望，"張靜，我們之間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我跪倒在地，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確認什麼？"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我抬頭，看著這個曾經我最愛的人，突然明白了什麼。
"李志明，"我的聲音顫抖，"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他愣住了︰"知道什麼？"
"關于張濤..."我低聲說，"你是不是...跟蹤我？"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張靜，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裝了！"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手機里的定位記錄，你昨晚查了我的通話記錄，還有..."我的聲音哽咽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李志明後退一步，像是被我的話擊中了要害︰"張靜...你到底怎麼了？"
我搖著頭，淚水模糊了視線︰"我不想再演下去了...這個家...這個婚姻...早就有問題了，不是嗎？"
他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陌生︰"所以這就是你這些天反常的原因？你...想離婚？"
我的心髒像是被重重一擊，痛得無法呼吸。
"不...我不是..."我試圖解釋，卻發現自己早已語無倫次。
李志明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門口︰"我需要時間冷靜。"
"等等！"我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走！"
他甩開我的手︰"張靜，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但我想我們需要談談。明天...明天再說吧。"
他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
窗外，雨依然下著，像是永遠不會停止。
我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也不知道我和李志明的關系是否還能回到從前。但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們之間再也不是那個簡單而純粹的家了。
那兩瓶端午節剩下的酒和那條煙，依舊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見證著一個即將破碎的家庭，和一個無法挽回的真相。
而我，將帶著滿心的疑問和悔恨，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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