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星的晨光里，小瑤蹲在曾經是廣場的地方。這里不再有凝固的雕像，取而代之的是一叢叢淡紫色的星芒花——它們的花瓣上還凝著未干涸的“眼淚”︰有的是孩童的笑聲，有的是老人的嘆息，每一滴都泛著微光。
“它們在生長。”萊昂的機械眼調至光譜模式，“這些花的花蕊里儲存著被‘記得’的情感，吸收恆星能量後會不斷分裂。三天前這里只有七朵，現在已經有三百二十七朵了。”
阿昭坐在花叢邊，指尖輕輕拂過一片花瓣。他的掌心浮起淡金色的紋路——那是三天前接觸“遺忘瓶”時留下的痕跡，此刻正隨著星芒花的脈動微微發亮。“它們在‘說話’。”他閉起眼楮，“第一朵花說︰‘我記住了媽媽抱我時的溫度，所以現在能暖到路過的人。’第二朵說︰‘我記住了建築工摔碎磚塊時的疼，所以根須會繞過所有裂縫生長。’”
小瑤摸出水晶。經過淚星的洗禮，它表面的紋路已從單一的金砂變成了交織的星圖——有淚星的菱形星軌、地球的藍白漩渦，還有幾縷她從未見過的銀色脈絡，像某種未知文明的神經。
“叮——”
水晶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伊芙琳的耳尖動了動，她的听覺傳感器正接收著來自星際頻道的異常信號︰“頻率1420兆赫，和地球的氫原子共振波一致……但調制方式很特別，像是用‘情感波’編碼的。”
——
星際頻道•記憶公約草案
全息投影在小瑤面前展開，畫面中央是一顆裹著淡紫色光繭的星球︰“忘川星”。
“這里是忘川星文明事務部。”一個帶著電流雜音的女聲響起，“我們檢測到淚星的能量波動，特派觀察員前來。根據《宇宙文明互不干擾條例》第17條，我們有權了解‘情感記憶實體化’現象的具體機制……”
阿昭挑眉︰“他們來得比預想中快。”
萊昂指向數據面板︰“忘川星的飛船正以曲速3逼近，預計三小時後抵達。更奇怪的是——”他的機械臂劃過一段加密代碼，“他們的躍遷軌跡與三百年前‘消除痛苦計劃’的實驗坐標完全吻合。”
——
忘川星觀察艙•被折疊的記憶
觀察艙的舷窗外，淚星像一顆裹著糖衣的玻璃球，每道星芒都清晰可見。忘川星的首席觀察員莉婭摘下懸浮眼鏡，指尖按在太陽穴上——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狀像朵皺縮的花。
“啟動記憶回溯。”她輕聲說。
艙內的燈光驟暗。莉婭的意識沉入記憶深海，卻在觸及某個節點時猛地驚醒︰
三百年前，她是淚星的“完美程序”工程師。當時的人類剛掌握星際移民技術，卻因資源戰爭瀕臨滅絕。為了“延續文明火種”，他們啟動了“消除痛苦計劃”——刪除所有負面情緒，讓人類變成“沒有弱點的生存機器”。她是核心程序員，卻在最後一步拒絕上傳自己的意識︰“如果連痛都不會，我們憑什麼說自己‘活著’？”
于是她被標記為“缺陷者”，流放至忘川星。而淚星的居民，成了她親手制造的“完美容器”。
“原來如此。”莉婭睜開眼，瞳孔里泛著水光，“他們不是來質問的……是來道歉的。”
——
淚星•記憶共鳴儀式
當忘川星的飛船降落在淚星時，小瑤正站在記憶塔前。塔身上的藤蔓已爬滿半座塔，每片葉子都映著不同星球的記憶投影︰有火星殖民地的孤獨守望，有半人馬座β星的戰爭悔恨，甚至還有仙女座星雲里某個碳基文明的初吻。
“歡迎來到‘記得’的故鄉。”小瑤對走下飛船的莉婭微笑。
莉婭的腳步頓住。她的記憶傳感器突然過載——這里沒有“被編輯”的完美，只有最原始的情感洪流︰建築工捶胸的悶響、小女孩追蝴蝶的笑聲、老婦人撫摸照片的顫抖……每一縷情緒都在她腦內激起共振，像有人在輕輕敲打她靈魂的琴鍵。
“你們……為什麼保留痛苦？”她問。
阿昭站起身，掌心的金紋與水晶共鳴︰“因為痛苦是愛的刻度。就像你流放自己，是因為愛這個宇宙；我們守護記憶，是因為愛每一個用力活過的靈魂。”
莉婭的眼淚突然涌出。這不是程序設定的“標準感動”，而是帶著鐵銹味的、真實的疼。她的手按在胸口——那里，被她封印了三百年的記憶正在甦醒︰實驗室里的爭吵、同事們被刪除前的微笑、還有她親手按下“銷毀”鍵時，女兒在她懷里哭出的眼淚。
“我想起來了。”她輕聲說，“我的女兒叫小葵，她最後說的話是︰‘媽媽，疼，但我不想忘記你。’”
——
星夜•記憶的種子
當晚，淚星的居民、忘川星的代表團、甚至路過的商隊飛船，都聚集在記憶塔下的廣場。小瑤將水晶舉向天空，金砂如銀河傾瀉，在眾人頭頂織成一張光網。
“這是‘記憶公約’。”她的聲音通過光網傳遍整個星系，“我們約定︰不刪除痛苦，不粉飾傷痕；每顆星球保留自己的‘記得’，並將它們匯入宇宙記憶海。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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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莉婭，看向藍裙女孩，看向每一個曾因“不完美”而鮮活的靈魂︰“痛讓我們學會珍惜，淚讓我們懂得相連。所謂‘完美’，從來不是沒有裂痕，而是裂痕里開出了花。”
光網中浮現出一行星際通用文字︰“宇宙記憶聯盟•創始成員︰淚星、地球、忘川星……”
——
黎明•未完成的歌謠
當第一縷陽光再次灑在淚星時，小瑤站在記憶塔頂端。她的水晶表面又多了一道紋路——那是莉婭女兒小葵的記憶符號，像一朵未完全綻放的花。
“媽媽。”莉婭走到她身邊，手里捧著一顆淡粉色的晶體，“這是小葵的‘記得’。她去世前，我用程序保存了她最後一段腦波。現在……我想把它交給‘記得’的海。”
小瑤接過晶體。金砂從水晶中涌出，與小葵的記憶纏繞成新的星軌。遠處，藍裙女孩正拽著媽媽的衣角跑過，她們的笑聲撞碎了一地晨露，濺起的水珠里，全是被“記得”的幸福。
“該出發了。”萊昂指向天空。那里，一艘掛著地球聯邦旗幟的星艦正緩緩靠近，“地球派來了新的使者，說要商量‘跨維度記憶共享’的技術細節。”
阿昭笑著整理背包︰“看來我們的‘記得’事業，要擴展到更多星球了。”
伊芙琳的機械眼閃過一道暖光——那是她新解鎖的“情感共鳴”模式︰“根據原初之海的反饋，‘記得’的力量正在修復宇宙的‘熵增’。那些被痛苦撕裂的維度，正在因為我們的‘記得’重新連接。”
小瑤握緊水晶。風掀起她的發梢，帶來遠方的花香——那是星芒花，是地球的玫瑰，是忘川星的藍鈴草，是所有被“記得”的生命共同綻放的氣息。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宇宙很大，大到有無數的裂痕；
但愛也很大，大到能把所有裂痕，
都縫成
最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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