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小石村家家沉浸在歡聲笑語中，熱熱鬧鬧的過年。
為了蓋房子，小石村的人手里拮據了許多，但也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準備一頓豐盛的團年飯。
有殺了家中為數不多的雞鴨炖湯的。
有一魚兩吃，魚肉做菜，魚頭炖豆腐湯的。
馮嬸兒和趙嬸兒家人丁單薄，兩家現在是隔壁鄰居，兩人一合計，干脆兩家湊在一起吃團年飯，一起過年。
所以，桌上的團年飯也顯得格外隆重。
工坊給每家發的年貨有肉有魚。
割出一大塊肥肉煸出豬肉，剩下的油渣全部用來炖大白菜，無論是白菜還是湯汁全是滿滿的的油花。
瘦肉一半切片，一半切絲，足足炒了滿滿四大盤的菜。
一道紅燒魚，紅艷艷的湯汁看著就心曠神怡。
一道蒸魚，澆上調制的醬汁，令人充滿食欲。
又打了足足十個雞蛋，用剛剛從地里收割的韭菜炒了一大盤子，嬌嫩欲滴的綠色襯托絲毫掩蓋不住雞蛋的香味。
一大盆米飯和一筲箕白面饅頭端上桌，一頓有米有面、有肉有魚有蛋的年夜飯就做好了。
……
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歡聲笑語相比，潘家就沉寂了許多。
有潘山、潘峰送來的米面肉魚，潘家今年的年夜飯也很不錯。
一斤肥肉放進豆腐和白菜里，炖了整整一大盆。
一斤瘦肉切成絲，和冬筍一起炒了滿滿一大盤。
魚身被留下了，用魚頭炖了一鍋子魚頭豆腐湯。
而且，今日潘家破天荒的不喝野菜稀粥，而是用蒸了一甑子的白米飯。
廚房里，李枝碧在灶頭忙碌著，打水，擇菜，洗菜、切菜、切肉、燒菜，全是她一個的活兒。
若不是潘輝見她忙不過來，主動幫忙給灶膛里添柴火，李枝碧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年夜飯做出來。
李枝碧肚子里滿是委屈和無奈，看著灶門前盯著爐火沉默寡言的大兒子，她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想當年蒙小華在潘家的時候，不管是平常時還是過年過節，廚房里根本用不著她來動手。
蒙小華帶著大丫、二丫在廚房里一陣忙活，她只需要和婆婆一起坐等開飯就行了。
要說做得慢了、做得不好吃了，她還能陰陽怪氣嘲諷幾句。
如今才過去短短半年而已，不僅潘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的好日子也一去不復返了。
不僅廚房里的事要她一手操持，地里的活兒也幾乎被她一個人承包了。
這些在以往都是蒙小華做的事。
潘輝自從斷了一條手臂回來，這段時間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以往那個自以為是、好吃懶做的潘輝不見了，變得沉默、勤快了許多。
或許，潘輝是真的長大了。
畢竟，年後就要給潘輝成親了。
等到兒媳婦過門了，自己應該就要輕松些了吧？
就在李枝碧陷入思考，手上的鍋鏟停下來的時候，潘宇的腦袋探進了廚房，不滿的問道"娘，年飯做好了嗎？奶奶讓我來問問，我都快要餓死了。"
李枝碧看著小兒子，臉上堆滿了寵溺的笑"快了快了，別急，馬上就能吃了。"
潘宇聞著廚房飄散出阿里的肉味兒，眼楮直勾勾的看向案板上豆腐白菜里的肥肉，眼疾手快的抓了一塊肥肉塞進嘴里，一邊嘶嘶的吹氣，一邊嘟囔道"燙燙燙！好吃！"
說著，潘宇又看上了另一塊肥肉，再次伸出了爪子。
李枝碧揚起手里的鍋鏟想要打他，又生生忍住，皺眉呵斥道"你夠了啊，總共就一斤肉，切能切幾片你奶心里門兒清，你別吃了，再吃，你奶奶知道了，肯定要罵人了。"
其實，李枝碧是擔心婆婆認為是她在廚房偷吃了。
潘宇就像沒听到李枝碧的話一樣，一下子抓起肥肉塞進嘴里，這才含糊不清的道"怕什麼，大不了就說是大哥吃的，阿奶才不會罵我。再不行，娘你可以說為了嘗嘗咸淡，吃了兩塊就是了。"
潘輝抬頭看向明晃晃將鍋甩給他的親弟弟，眼中是滿滿的無法置信。
潘宇見潘輝如刀子般的目光，訕訕的一笑，趕緊溜出了廚房。
潘宇走了沒一會，外面就響起了錢桂芬的喝罵聲"李枝碧，你是不是躲在廚房里偷吃了，做個飯做多久了還沒好。"
"人家都開始過年了，就你還在廚房磨蹭，誰家媳婦兒像你一樣沒用，早就被趕出家門了。"
一股無名之火從心底升起，李枝碧一時沒忍住就懟了回去"娘，你要是嫌我做的慢，你就親自來做好了，我沒用，我把地方給你讓出來。"
錢桂芬沒想到李枝碧居然敢回嘴，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個箭步竄進廚房，目光掃過灶台上的菜，冷笑道"賤人，你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和我頂嘴了。行！這些東西都是我孫子孝敬我的，有本事你待會兒別吃！"
說完，錢桂芬扭身走了，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咕噥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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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枝碧真想一鏟子把灶台上掃干淨。
只是看到低頭不說話的兒子，這才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沖動，忿忿的道"我做的飯，憑啥我不能吃，我偏要吃。"
不一會，李枝碧和潘輝將飯菜端到了隔壁窩棚中的桌子上。
潘家的屋子，在李枝碧和幾個兒子的努力下，在原本的房屋的兩側搭了兩個偏偏起來。
一間作為廚房。
另外一間就是潘宗和潘宇的臥室。
原本的茅廁則李枝碧和潘輝一人一間。
潘輝的屋子也是他將來成親以後居住的地方。
在潘輝房間的中間，就是擺放飯菜的低矮木桌，是李枝碧央求村里人幫忙用一些不要的邊角料做出來的，連一點清漆都沒用抹，很濕粗糙。
聞著飯菜香，錢桂芬、潘宗、潘宇就坐了過來。
李枝碧最後端出來的白米飯還沒有放下，錢桂芬、潘宗、潘宇就迫不及待的將筷子伸向了豆腐白菜中的肥肉，一邊將肥肉塞進嘴里，一邊在豆腐白菜中扒拉肥肉。
看著爭搶的眾人，潘輝默默的夾了一筷子瘦肉炒冬筍。
冬筍刮油，村里人都不愛吃，錢桂芬和潘宗、潘宇連看都沒看一眼。
李枝碧將米飯盛了幾碗的功夫，豆腐白菜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里面的肥肉沫子都被夾干淨了。
等她盛最後一碗飯的時候，豆腐白菜都已經蓋滿了錢桂芬、潘宗、潘輝的飯碗。
無奈，李枝碧只得給自己舀了一勺子魚頭豆腐湯。
好歹她炖魚頭湯的時候往里面放了一些油，湯面上的一層浮油被她毫不客氣的舀進了自己碗里。
潘輝不說話，有樣學樣的用魚湯泡飯，將冬筍炒瘦肉夾到碗里，埋頭大吃。
錢桂芬見李枝碧伸出筷子去夾菜，一筷子敲在李枝碧的筷子上，陰陽怪氣的罵道"你吃什麼吃，你這麼能干，敢和老娘頂嘴了，你自己去找吃的吧，我孫子孝敬我的東西，你一口都別想。"
李枝碧看著空蕩蕩的筷子，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她收回筷子，往嘴里大口扒拉米飯，心里曾經熄滅的想法不可抑制的瘋長。
潘家，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等到潘輝成親以後，她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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