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是純粹的！
在他和東廠太監的心中，除了皇帝，他們誰也不認。
如果那些文官膽敢沖擊東廠的大門，他一定會下令將他們全部屠掉。
阻止這一場屠殺的，是鄧尚書。
鄧尚書，是工部的尚書，也是皇帝的親舅舅。
他將刑部尚書護在身後，高聲阻止。
老牛不可能不清楚皇帝同鄧尚書之間的感情，他的出現，讓老牛心中的殺機漸漸退去。
“去午門！”
兩位尚書的身後，再次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
這一次，就連刑部尚書都听出了端倪，轉頭向身後望去。
除了人影——
還是人影！
乾清宮！
皇帝在殿內踱步。
杜公公站在一旁，早已將自己變成了一座石像。
趙院長與密親王也在，二人皆是滿臉的擔憂。
“陛下，要不——臣還是調一部分禁軍入宮？”
沉吟許久，密親王向皇帝請示。
“一群文官，有侍衛營和東廠就已經足夠。”
皇帝緩緩搖頭。
“陛下，若是有人別有用心——”
密親王沖皇帝拱手。
皇帝揮一揮衣袖，不置可否。
“陛下能否給他們留一條活路？”
趙院長看問題看得十分透徹。
“朕給你一次機會，能勸退多少人，就看你的能耐了！”
趙院長听後，彎腰謝過。
就在此時，有太監快步入內，稟報幾位學士在殿外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
皇帝語氣平淡。
很快，幾位學士再次出現在乾清宮內。
行禮，皇帝溫和的吩咐平身。
“失控了？”
等幾位學士站定，皇帝開口詢問。
“是下官無能！”
杜學士彎腰請罪。
“同你也沒多大關系！”
皇帝讓杜學士直起腰來說話。
“十年寒窗，要麼求財，要麼求名。在朕看來，青史留名，是官員無法抵抗的誘惑。”
皇帝語速平緩。
諸位大佬微微欠身，在認真的聆听皇帝的教誨。
“你們，是攔不住的！”
說出這一句後，皇帝停下腳步，目光從眾人的臉上緩緩掃過。
“陛下，他們只是想替楊萬盛伸張正義，情有可原。”
錢學士勇敢的站了出來，替那些已陷入狂熱的官員辯護。
“還請錢學士慎言！”
趙院長臉色一變，開口提醒。
錢學士看了趙院長一眼，目光中充滿了不屑。
權力場上的失敗者，有什麼資格對自己指手畫腳？
“朕這一次，似乎上當了！”
皇帝沒有理會二人的互動。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皇帝，神色各異。
“一御史的狂悖之言而已，朕只需將這份奏折留中，然後將御史貶黜即可。如果還有人繼續上折，朕便以朋黨處置。”
盡管如此措辭，不過皇帝的臉上並不見懊悔。
“陛下應該嚴查金副總管。”
說話的，還是錢學士。
“查他？查他什麼？查他懂主辱臣死這個道理？”
皇帝的視線，落到了錢學士的身上。
錢學士一時語塞。
“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能勸退多少，看你們的本事。”
皇帝終究還是有些心軟。
幾人彎腰應下。
有了皇帝的旨意，一大群官員順利的進入午門，然後在金鑾殿前空曠的廣場上跪下。
跪得整整齊齊，鴉雀無聲！
吳統領命侍衛們守在廣場，然後一路小跑，前往乾清宮稟告。
“你們去吧！”
听完吳統領的稟報，皇帝輕輕的揮了揮衣袖。
幾位大佬彎腰退下。
皇城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帝國頂層的權貴，從各家府邸的反應，就可以窺見他們的立場。
鄭親王是諸王之首，一得知消息，就住進了軍營。
曹親王命家中的護衛集結，隨時準備沖上大街支援。
安親王同樣命家中的護衛做好準備。
這老家伙早已將王府的命運，與皇帝深度綁定。
看著滿臉焦急的趙琮量，禮親王悠悠的吐出一句“干本王何事”？
————
皇城的某座府邸內，那對父子就此事展開了一番討論。
“父王，陛下為何要公開奏折的內容？”
“不這樣做，睿親王如何反擊？”
老王爺將此事想得無比透徹。
“那——此事對睿親王沒有影響？”
“以陛下的脾氣，怎會讓這種事情影響到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
老王爺發出了一聲濃重的嘆息。
若是當年——
可這人世間的事啊，哪來那麼多的如果？
“父王，百官這麼一鬧，陛下該如何收場？”
須臾，中年人立刻換上一個問題。
“本王也覺得有些奇怪！”
他奇怪的，是皇帝為何要處死楊萬盛。
為了得到文官集團的支持，皇帝做出的讓步，整個權貴階層都能看到。
他為何要親手毀掉達成的默契？
“兒子以為，陛下說不定會借此機會，收回權力。”
沉吟片刻，中年人說出自己的判斷。
“哦？”
“如果坐在金鑾殿上的是兒子，一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中年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措辭有什麼問題。
“要謹慎，當心禍從口出！”
老王爺神色嚴肅。
中年人彎腰請罪。
“罷了！”
揮一揮衣袖，老王爺示意他直起腰身繼續。
“父王，兵權牢牢的掌控在陛下手中，詹事府的官員又一直沒有得到安置。對陛下而言，拿下不听話的官員，換上詹事府那些忠心耿耿的追隨者，何樂而不為？”
“陛下就不怕引來同文官集團的對立？”
“如果怕的話，就不會殺掉楊萬盛了！”
“楊萬盛上這個折子，你有沒有參與其中？”
老王爺注視著自己的兒子，發現有些看不透他。
“兒子沒有直接參與！”
中年人的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是他們做的？”
老王爺臉色一變，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是！”
“他們這次恐怕打錯了主意！”
老王爺發出了一聲冷哼。
“短期來看，陛下重新拿回了權力，此事對陛下有利，不過長遠來說，文官集團絕不會甘心退讓。”
听到中年人的解釋，老王爺神色凝重，似乎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
金鑾殿外的廣場上，幾位學士和趙院長頂著寒風，勸說那些官員離去。
一小部分官員經過強烈的思想斗爭，起身離去。
不走不行啊，他們都是這些大佬的門生，大佬們勸上幾句，便會抬腿踹去。
挨上一頓揍是小事，可若是將恩師氣出個好歹，他們就算能青史留名，也會留下一個大大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