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里那抹冷光沉了七日。
第七日清晨,西巷阿福蹲在牆根摳指甲時,頭頂突然砸下塊巴掌大的鐵牌。
他慌忙去接,掌心被燙得發紅——鐵牌上刻著"神諭"二字,泛著冷森森的銀光,像塊凍過千年的冰。
"免疫情緒污染!"賣烤紅薯的老漢舉著剛領到的鐵券喊,"只要不笑不鬧,不犯神忌,就能保平安!"
王嬸家小閨女攥著布娃娃湊過去,鐵券上的寒光刺得她眯眼。
她想起前日泥偶裂開時藤條撓她手心的癢,剛要咧嘴,鐵券突然發燙,燙得她手指一縮,笑容硬生生憋回喉嚨里。
賴瑤的腳步碾碎半塊磚。
她站在城門口,看著長隊里百姓攥著鐵券如獲至寶的模樣,胸口像塞了團燒紅的炭。"賣笑換命?"她冷笑一聲,抄起腰間的短刃,"我倒要看看這破鐵能有多金貴!"
短刃劈下的瞬間,鐵券爆出刺目白光。
賴瑤手腕震得發麻,鐵券上只多了道白痕,倒把周圍百姓嚇得後退三步。"瘋了吧你!"有婦人護著懷里的鐵券尖叫,"這是神賜的護身符!"
"神?"賴瑤捏著短刃的指節發白,"那神怎麼不賜你們饅頭?
賜你們笑?"她轉身時發梢掃過鐵券,寒光刺得她眼眶發酸——她看見街角牆根,幾個泥偶的碎塊正被掃進土堆,藤蔓蔫頭耷腦地蜷著。
卜凡蹲在破廟後巷的泥堆前,指甲縫里全是南荒紅泥。
他捏的泥人歪著嘴,左眼大右眼小,褲襠處還裂了道縫,活像被小孩踩過的面團。"丑點好。"他對著泥人吹了口氣,泥人鼻尖的泥渣簌簌往下掉,"太精致了,百姓反而當菩薩供著。"
賴雪蹲在他旁邊,指尖沾了點泥,輕輕按在泥人胸口。
殘碑碎屑混在泥里,像暗夜里的星子,隨著她的動作泛起微光。"共鳴了。"她瞳孔微微收縮,"這些泥偶在吸收情緒波動像海綿吸水。"她掀開泥人後頸的小蓋,露出里面裹著的紅薯籽,"這顆"笑種""
"前兒西巷阿福笑的時候,紅薯藤纏他手腕。"卜凡又捏了個泥人,手指在泥人後背刻了道細痕,"藤子能引笑,種子就能生根。"他把泥人往地上一放,泥人歪歪扭扭地立著,"等它們吸夠了情緒,就能反過來咬鐵券的神壓——天名錄要神性,咱就給它凡性。"
賴瑤踹開破廟木門時,卜凡正往筐里裝泥人。"今晚就動手。"她甩了甩腰間的短刃,刀刃映出她發亮的眼楮,"東市糧鋪後巷有個神使據點,鐵券都堆在那。"
"塞枕頭下,埋灶台里,掛門梁上。"卜凡把筐遞給她,"要讓鐵券和泥人貼得近些——越近越好。"
三日後的夜,月亮像塊被咬了口的月餅。
神使陳九摸著枕頭下的鐵券入睡。
他是三天前領的鐵券,自那以後沒敢笑過,連咳嗽都憋著。
可後半夜,他突然被癢醒了——耳根子癢,心口也癢。
他翻身時,枕頭下有個硬邦邦的東西硌著背。
他摸出來,借著月光看清是個歪嘴泥人,泥人肚子上沾著點紅薯芽。
"你這發型"陳九嘟囔了句,突然頓住——他竟說出話來了?
鐵券的禁言令呢?
他盯著泥人,泥人也歪著嘴看他,"像被驢啃了。"他"噗"地笑出聲,笑聲撞在房梁上,驚得梁上的灰撲簌簌往下掉。
另一條巷子里,神諭殿的執事夫人正給鐵券擦灰。
供桌上的泥人突然" "地動了,搖搖晃晃爬到鐵券旁。
夫人僵在原地,看著泥人用沾了口水的手指,在鐵券上歪歪扭扭畫了個圓——圓下還戳了三個點,活像張咧嘴笑的臉。
紫菱的星鑰在掌心發燙。
她盤腿坐在閣樓里,星圖在頭頂流轉,映出地下蔓延的紅薯藤。"它們在連網。"她輕聲說,指尖顫抖著劃過星圖,"每根藤都連著泥人,每座泥人都在抽神壓"她突然睜大眼楮,星圖里的泥人動了,張著歪嘴,一口咬在鐵券上。
" 吧——"
陳九手里的鐵券突然裂開。
他看著掌心里的碎片,又看看歪嘴泥人,笑得直拍床板。
隔壁的王嬸被笑聲驚醒,摸出枕頭下的泥人,泥人肚子里的紅薯芽正蹭著她手心,癢得她也跟著笑起來。
破廟前的老槐樹下,卜凡接過賴瑤遞來的竹筐。
筐里堆滿鐵券碎片,有些還沾著泥人咬過的牙印。
他撿起個泥人,泥人嘴角沾著鐵屑,正歪頭看他。"看見沒?"他對著泥人吹了口氣,泥人胳膊晃了晃,"老子不封神,但我的泥巴會咬人。"
他隨手一拋,泥人落在地上。
眨眼間,泥人肚子里的紅薯籽破芽,藤蔓瘋長,轉眼在破廟前立起一排泥人牆。
泥人們歪著嘴,斗雞眼,褲襠裂著縫,齊刷刷轉頭,對著天空咧嘴。
天名錄深處,寂滅祭壇的黑焰忽明忽暗。
那道機械音不再冰冷,帶著細微的震顫"凡土凡土成刃"
風卷著泥人牆的笑聲往遠處去了。
賴瑤蹲在泥人牆前,摸著泥人粗糙的臉;賴雪翻著星圖,眼底泛著光;紫菱抱著星鑰,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卜凡望著遠處漸起的燈火,那里有泥人被塞進灶台,有藤蔓鑽過牆根,有笑聲正撞破鐵券的寒光。
他彎腰捏了團新泥,指尖在泥團上刻出歪嘴的弧度——南荒紅泥里的殘碑碎屑,正隨著他的動作,泛起細碎的光。
"該讓它們,去更遠的城了。"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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