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入口的灌木被夜風吹得簌簌響，賴瑤的符咒袋上那截紅綢正隨著風尖兒晃，像只蔫頭耷腦的蝴蝶。
卜凡剛抬腳跨進谷口，賴瑤突然\"哎\"了一聲，發梢的火符灰燼簌簌往下掉︰\"你們看那堆石頭！\"她小跑兩步，蹲在半人高的石堆前扒拉——石縫里卡著半塊焦黑的符紙，邊緣還留著她特有的火紋，\"這是我三天前在野林鎮畫廢的引火符！
當時隨手塞石頭縫里了......\"
賴雪跟著走過來，指尖拂過石堆側面的刻痕。
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在月光下泛著淡青，正是她們小隊慣用的標記法︰\"是葉師兄的手法。\"她轉頭看向卜凡，青玉劍穗子在風里打了個旋兒，\"上個月在雲來鎮，他說要帶新收的弟子來這山谷采寒魄草。\"
話音剛落，林子里傳來清越的劍鳴。
三長兩短，正是卜凡教給探險小隊的聯絡暗號。
賴瑤眼楮唰地亮了，發辮一甩就往林子里鑽，卻被卜凡伸手拽住後領︰\"慢著。\"他摸了摸腰間青銅鏡，鏡面微微發燙——這是鏡中先輩示警的征兆。
\"怕什麼呀，是葉師兄！\"賴瑤扒拉他的手，可瞥見卜凡緊繃的下頜線，聲音不自覺低了兩度。
紫菱忽然抬手，星環在指尖轉出淡銀色光輪。
她仰頭望了望被樹影割碎的夜空︰\"靈氣流動不太對。\"話音未落，林子里傳來青年朗笑︰\"小凡！
瑤瑤！
可算等到你們了！\"
穿月白道袍的葉清寒從樹後轉出來，腰間玉牌在月光下泛著暖光。
他身後跟著五個年輕修士，其中兩個姑娘正紅著眼眶拽賴瑤的袖子︰\"瑤姐姐，我們在山谷里遇到怪事了......\"
重逢的喜悅像團篝火\"轟\"地燒起來。
賴瑤被幾個小弟子圍在中間問東問西，賴雪和葉清寒站在石堆旁核對行程，紫菱則悄悄退到營地邊緣，素色裙裾掃過地上的焦土。
卜凡表面上笑著和葉清寒抱拳，眼角余光卻掃過營地角落——那里有片草葉呈放射狀倒伏，草睫上還粘著半塊暗金色靈紋。
他裝作彎腰撿柴火，青銅鏡順著指縫滑落在地。
鏡面觸地的瞬間，鏡中先輩的虛影猛地攥緊了拳頭。
\"叮——\"
細微的震顫順著掌心爬上來。
卜凡蹲在原地沒動，假裝撥弄柴火堆，實則用斷鏈之力順著靈紋痕跡探過去。
那靈紋像條受了驚的蛇，在他感知里猛地蜷縮，反沖力撞得他後頸小痣發燙。
\"小凡？\"葉清寒遞來水囊，\"看你蹲半天，可是累了？\"
\"沒事兒，撿塊好看的石頭。\"卜凡直起腰，把青銅鏡悄悄收進袖中。
他注意到紫菱正站在營地西側的老槐樹下，指尖輕點星環，目光掃過他們每個人的影子。
賴雪端著藥碗經過紫菱身邊時，兩人指尖快速相踫——這是她們約好的暗號。
不多時，賴瑤突然提高聲音︰\"小桃你說什麼？
野薔薇叢里有發光的蟲子？
我去看看！\"她拽著小桃往林子深處走，經過卜凡身邊時用鞋尖輕踢了他的褲腳。
篝火燃起來時，林子里的霧氣散了些。
葉清寒撥了撥火堆，火星子\" 啪\"竄上夜空︰\"說起來也怪，我們進谷第三天，二牛突然發瘋似的砍人。
要不是他師父用定身符制住，差點出人命。\"他聲音低了些，\"後來又有兩個弟子說听見林子里有人唱喪歌，可等我們趕過去，連個鬼影都沒有。\"
卜凡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子濺在他手背上也不覺得疼。
他想起被操控的傀儡，想起賴雪挑開的碎布上那枚銀鈴，後頸的小痣又開始發燙。
\"我去方便。\"他拍了拍賴雪的肩，\"你們先聊著。\"
賴雪低頭攪著藥碗，碗底倒映出她緊抿的嘴角︰\"別跑太遠，谷里霧重。\"
卜凡沿著營地西側的小路往林子深處走，青銅鏡在袖中一下下撞著他的手腕。
走了約半里地，他在座爬滿青藤的石屋前停住——石屋門楣上的苔蘚被扒開過，露出下面新鮮的刮痕，正是葉清寒小隊的標記。
\"果然。\"他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黃火光里，石屋地面刻著個碗口大的陣圖。
陣眼處嵌著塊青玉，玉面中心有個極小的\"律\"字，正是觀命者命律令的符號。
卜凡蹲下身，指尖剛要踫到青玉，後頸突然竄起刺骨寒意。
他本能地側身翻滾，只听見\"嗤\"的破空聲——一柄淬了毒的短刃擦著他耳尖扎進石牆，石屑混著毒液簌簌往下掉。
他迅速摸出青銅鏡，鏡中先輩的虛影正對著他身後的黑影揮拳。
借著鏡光，卜凡看見襲擊者穿著全黑勁裝，面蒙黑紗，連眼尾都紋著細密的銀線。
最讓他寒毛倒豎的是——那人出刀的角度，竟和三天前被他撕了\"劇本\"的傀儡，有著一模一樣的弧度。
黑影見一擊不中，腳尖點地躍上梁頂。
月光透過破瓦灑在他腰間，那里掛著枚銀鈴，在風里發出細不可聞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