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重啟波的光淹沒天地的剎那，卜凡耳中嗡鳴如雷。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扯成千萬縷細絲，每根絲都纏著不同的聲音——有仲裁者的尖嘯，有賴雪方才帶著哭腔的"小凡"，有三年前在巷口撿到星墜時的風響，甚至還有五歲時被鄰居家狗追著跑的尖叫。
"穩住。"他咬得後槽牙發酸，雙手死死扣住胸口的星墜。
那枚原本溫涼的玉墜此刻燙得驚人，像是要把他掌心的皮肉都烙穿。
星墜里沉睡的力量正順著血管往上竄，他看見自己的手背浮起銀亮的紋路，像極了光河里那些命運線的模樣。
"凡哥！"賴雪的傳音突然炸響在識海。
卜凡渾身一震，那些混亂的聲音瞬間弱了幾分。
他看見意識深處浮起賴雪的影子——她發間的星髓早沒了，眼尾卻還掛著沒擦淨的血，可那雙眼楮亮得驚人，"別被記憶扯散！
我們的靈力還連在星心共鳴里，你感受！"
卜凡勉強分出一縷神識。
果然，意識深處有四根若隱若現的光絲︰一根是賴雪的，帶著青玉鈴特有的清響；一根是賴瑤的，纏著琉璃珠的甜香；一根是紫菱的，沾著星刃劈開霧氣的冷冽；還有一根最粗的，是星辰繼承者的，像塊燒紅的炭，燙得他想縮手，卻又舍不得松開。
"回歸主軸！"賴雪的聲音里帶著靈力震蕩的波紋，"想象我們第一次在雲來峰聚頭的樣子，想象你舉著星墜說要帶我們看遍所有仙域的樣子！"
卜凡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個月前的雲來峰頂，賴瑤舉著烤糊的兔子非說那是"星辰燒烤"，紫菱繃著臉用星刃幫他挑炭，賴雪則偷偷往他碗里多放了半勺糖。
那時的星墜還只是塊普通玉墜，可他們的笑聲震得松針落了滿地。
意識里的光絲突然收緊。
卜凡感覺自己被拽著往某個方向墜去，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像退潮的海水般消散。
等他再睜眼，發現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流動的星光里——不是夜空的那種靜，是活的，每粒星子都在游，像被攪亂的銀河。
"紫菱？
瑤瑤？"他下意識喊了兩聲，回音撞在星幕上，碎成一片銀鈴似的輕響。
"在這兒！"右邊傳來賴瑤的聲音。
卜凡轉頭，正看見賴瑤站在一團流轉的光霧里，發梢沾著星塵，手里的琉璃珠裂成三瓣，卻比之前更亮，"我剛用星辰鏡像探了探，這地方...規則不對。"她指尖輕輕一彈，一粒星子被彈得歪了軌跡，"在外面我能讓它繞三圈再回來，現在它直愣愣撞進霧里，跟石沉大海似的。"
"小心！"
紫菱的低喝像根冰錐扎進耳膜。
卜凡猛地轉身，正看見一道黑影從星霧里鑽出來——那是個裹在黑霧里的人形，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露出的半張臉爬滿裂痕，正是之前被他們崩斷鎖鏈的仲裁者殘影！
"是殘識！"賴雪的聲音同時在三人識海響起，"它附在命運線里，剛才重啟波震碎了它的本體，現在想奪舍我們的意識！"
紫菱的反應比聲音更快。
她抬手一召，斷成三截的星刃碎片"嗡"地飛回掌心，碎片間流轉的光竟重新連成刃身，只是比原來短了三寸。
她足尖一點星霧，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射向黑影，刃尖挑開黑霧的剎那，卜凡看見黑影胸口閃過一絲熟悉的銀紋——是他星墜里甦醒的力量留下的印記！
"瑤瑤！"卜凡突然喊。
賴瑤立刻心領神會。
她咬破指尖，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血線，那是他們之前約定的"鏡像反饋"秘法。
血線剛成形，就見她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七個，每個幻影都踩著不同的星軌，把黑影的退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星閃！"卜凡大喝。
他感覺星墜里的力量順著光絲竄進四肢百骸，眼前的星光突然凝結成坐標——賴瑤的血線標出了黑影的真實位置，紫菱的刃風卷動的黑霧里藏著它的破綻。
他屈指一彈，一道銀芒破空而去，正扎在黑影面具的眉心。
"嗷——！"
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叫，黑霧瞬間稀薄了大半。
紫菱趁機補上一劍，星刃穿透它的胸口時，卜凡看見有細碎的光粒從傷口飄出來，像是被囚禁的命運線終于重獲自由。
"解決了？"賴瑤喘著氣收了幻影，琉璃珠的光暗了暗，又重新亮起來，"這破地方還藏著多少這種東西？"
"不止一個。"賴雪的聲音里帶著疲憊，卜凡這才注意到她的光絲比剛才淡了兩成，"我剛查了共鳴鏈，有三道若有若無的波動...但現在更麻煩的是——"
她的話被一聲悶響打斷。
眾人同時抬頭。
原本流動的星光突然開始扭曲，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揉成了麻花。
卜凡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拽他的腳踝，先是輕輕的，接著越來越猛，像是要把他往星光深處的黑洞里塞。
"長河要崩了。"紫菱握緊星刃，刃身的光隨著吸力明滅，"這是命運重啟的副作用，新的命運網還沒織完，舊的時空碎片開始坍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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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賴瑤的發帶被吸得獵獵作響，她伸手抓住卜凡的衣袖，"總不能被這破吸力撕成碎片吧？"
卜凡低頭看了看四人交握的手。
賴雪的指尖還沾著血，紫菱的掌心有道新添的劍痕，賴瑤的指甲因為剛才的秘法泛著青白，而他自己的手背，那些銀紋正隨著吸力越爬越高，幾乎要漫到手腕。
"不管接下來是什麼地方。"他扯出個帶血的笑，星墜在胸口燙得他幾乎要喊出聲，可他反而把賴瑤的手攥得更緊，"我們都要一起闖出去。"
話音未落，那股吸力突然暴漲。
卜凡感覺眼前一黑，耳邊只剩風聲呼嘯。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無數星光碎片從四面八方涌來，像一場倒著下的雪，又像...一片由星光砌成的荒原。
等意識重新回籠時，他听見賴瑤在喊︰"姐！你怎麼樣？"
還有紫菱的聲音︰"星刃...能感應到這里的力量了。"
而他自己，正趴在一片細碎的星光上。
那些星光扎得他掌心生疼，卻比之前更溫暖。
他抬頭望去，遠處有座由星塵堆成的山，山頂飄著半塊殘破的玉璧——像是某種遺跡的碎片。
"這是..."卜凡剛要起身，突然听見身後傳來石頭滾動的聲響。
他猛地轉頭，卻只看見漫天星塵在風里打著旋兒，像在訴說某個被遺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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