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雨最盛時，卜凡頸間星墜突然燙得驚人。
他喉間溢出一聲悶哼，掌心與星辰繼承者交握的位置，那道銀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長，像根燒紅的鐵絲扎進意識深處。
賴雪按在他肩頭的手驟然收緊，指尖幾乎掐進他道袍里︰"小凡，你的靈脈在灼燒！"
"無妨。"卜凡咬著後槽牙扯出個笑，余光瞥見賴瑤正踮腳去夠飄到她發梢的星子，琉璃珠在她腕間炸成七彩光暈，倒把那星子裹成了糖球。
紫菱的星刃原本還在輕顫，此刻突然"嗡"地拔高，刃尖直指天際——那里的雲層正被銀線撕開，翻涌的暗紫色混沌比前一刻更濃了。
"看！"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戰場中央，兩股星辰之力交融處突然騰起光柱。
那光柱不是實體，倒像無數金絲銀線纏成的巨繭，每根絲線都泛著命運特有的幽光，連原本殺紅了眼的敵對修士都頓住動作。
有個穿玄色法袍的散修抬手去踫光柱邊緣，指尖剛觸及銀線便被燙得縮回，驚叫道︰"這是...天命之網？"
"是命運線。"賴雪的聲音冷靜得像浸了冰，她迅速解下腰間的青玉鈴拋向空中。
玉鈴化作十二道青光，分別沒入在場十二位核心修士的眉心。"小凡之前說過，星辰之心能重織命運，但這過程會被"天命之眼"監測。"她指尖在虛空劃出法訣，發間玉簪突然裂開，露出里面封存的星髓，"現在必須用"星心共鳴"穩固能量流動，否則反噬會先撕碎我們。"
卜凡能感覺到賴雪的結陣在起作用。
原本橫沖直撞的星辰之力突然有了脈絡，順著他的靈脈往丹田匯聚。
星辰繼承者的掌心溫度透過交握的手傳來，那是種帶著鐵銹味的溫暖——像極了他第一次在破廟里撿到星墜時，墜子上殘留的晨露溫度。
"開始吧。"星辰繼承者低喃。
他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縹緲，倒多了幾分煙火氣，像是被人間的風洗過一遍。
卜凡點頭，兩人同時閉眼。
意識突然被拽入一片混沌。
無數畫面在眼前炸開︰有他在巷子里啃烤串被葉雪抓包的狼狽，有孫瑤光蹲在懸崖邊給他烤靈魚時被雷劈焦的發尾，有第一次用星墜救下賴雪時，她眼底碎成星子的淚；也有更古老的畫面——星辰繼承者還是主神時，在星幕下煮茶，茶盞里浮著的不是茶葉，是隕落的星辰；有天命仲裁者們舉著"既定命運"的尺子，把所有可能的人生都裁成相同的形狀；還有...更深處的黑暗，那里有雙眼楮，正透過銀線盯著他。
"就是現在！"星辰繼承者的聲音在意識里炸響。
卜凡猛地睜眼，眼前的光柱突然變得清晰——每根命運線上都纏著他和繼承者的靈識，像兩根織梭在來回穿引。
他看見賴雪的青玉鈴正隨著法訣震顫，每聲鈴響都震碎幾縷試圖入侵的混沌；賴瑤不知何時躍上了斷塔頂端，琉璃珠的光連成網，把試圖靠近的敵對修士彈得東倒西歪；紫菱的星刃已經化出七道分身，每道都精準地斬向想要破壞光柱的法寶。
" 嚓——"
天際裂開的聲音比驚雷還響。
卜凡抬頭，只見原本被銀線撕開的雲層里，又裂開一道更粗的黑色裂縫。
裂縫邊緣翻涌著瀝青般的黏液，里面伸出的不是手，是無數根鎖鏈，每根鎖鏈上都刻滿"既定命運"的符文。
"你們膽敢篡改既定命運？"冰冷的聲音像冰錐扎進耳膜。
卜凡看見裂縫里探出七個黑影，他們的臉被黑霧籠罩，卻能清晰看見眉心嵌著的菱形寶石——那是"天命仲裁者"的標志，他在星辰繼承者的記憶里見過。
"等的就是你們。"卜凡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彎起來。
他能感覺到丹田的星辰之力正在沸騰，星墜里沉睡的銀芒也被喚醒，順著靈脈往指尖涌。
星辰繼承者轉頭看他，霧氣里的眼楮第一次有了溫度︰"你早料到他們會來？"
"哪能啊。"卜凡眨眨眼，"就是覺得，這麼好玩的事，怎麼能不叫他們來湊個熱鬧？"他猛地捏緊星辰繼承者的手，兩股力量在掌心炸成刺目的光團。"命運重啟波，啟！"
天地突然開始翻轉。
卜凡看見賴雪的青玉鈴碎了，碎成星塵融進光柱；賴瑤的琉璃珠裂了，裂紋里滲出的光卻更亮；紫菱的星刃斷了，斷口處竟長出新的星芒。
光柱里的命運線開始瘋狂重組，原本被仲裁者鎖鏈纏住的絲線紛紛崩斷，新的線團從卜凡和繼承者的掌心涌出，織成更堅韌的網。
仲裁者們的鎖鏈開始崩裂。
他們的黑霧里傳來尖叫，其中一個試圖退回裂縫，卻被光柱里的銀線纏住腳踝——那是卜凡星墜里甦醒的力量，比星辰之心更古老，更不講道理。
"小凡！"賴雪的聲音帶著哭腔。
卜凡轉頭，看見她發間的星髓已經耗盡，整個人白得像張紙。
他想伸手去夠她，卻被星辰繼承者拽得更緊︰"不能停！"
天地翻轉得更厲害了。
卜凡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扯進一條光河，河水里漂著無數可能的人生︰有他沒撿到星墜的平凡一生，有他被混沌吞噬的絕望結局，有他和所有女主在山頂看雲的溫暖畫面...最後，所有畫面都匯向一個點——那里有團更亮的光，光里站著未來的自己，正朝他舉拳。
"走了啊。"卜凡輕聲說。
他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可能是過去的自己，可能是星辰繼承者，可能是所有在命運里掙扎的人。
下一刻，命運重啟波的光淹沒了一切。
賴雪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鼻腔涌出。
她想抬手去擦，卻發現自己的手在透明——不，不是透明，是和光柱融為一體了。
她看見賴瑤正被琉璃珠的光托著飄起來，紫菱的星刃碎片在她身周盤旋，每片碎片都在重復她揮劍的動作。
"姐！"賴瑤突然喊。
賴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卜凡和星辰繼承者所在的位置，光團正在膨脹。
光團邊緣的空間像被揉皺的紙，先是出現細紋，接著"轟"地裂開，露出裂縫里翻涌的暗紫色混沌——比之前更濃，更近，仿佛下一刻就會撲進來。
而在光團中心，卜凡的星墜正發出刺目的銀光。
那銀光里，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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