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天蒙蒙亮,長沙起了大霧。霧氣迅速打濕了行人的眉眼,用手一抹,凝華的水珠沿著手指落入手心,冰冰涼。
浮生福利院外的大街上空蕩蕩,只有清潔工的身影隱沒在霧氣中,發出“唰唰唰”的清掃聲。
跟一年前相比,福利院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好幾個攝像頭。
陳羽西靜靜等著,等清潔工人慢慢消失在街頭後,朝趙奕說了句︰“動手!”
趙奕應聲而動,兩人分別躥到福利院高牆外的東西角,用事先準備好的黑色塑膠布將攝像頭粘上了。
為了這一天,陳羽西籌備了半年。
這個很久以前就讓她感到奇怪的福利院,老爸一直不讓她靠近。
直到半年前陸珊珊找到她,提到一個奇怪的小男孩兒,她才真正上了心。
經過信息收集,她發現︰一個收容殘疾兒童的福利院,院長一直沒有出院,幾乎沒有人去看望,沒有人接替他的工作崗位,居然可以正常運作?
開福利院這麼隨意嗎?那院長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一年半以前用“摩斯密碼”給福利院院長打過電話的高大“聾啞”男人,去看過兩次院長後,再也沒出現過?他到哪里去了?
福利院那麼多檔案資料丟失,為什麼一直沒有被發現?這又是什麼道理?
最讓陳羽西在意的是,她老媽無意間說,之前邱珍居然跟福利院院長在一間病房里住過?
男女在一間病房?為什麼會這麼安排?沒有多余的病房了嗎?太費解了!
這一切的一切,顯得詭異而不符合邏輯!疑點重重!
想了又想,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著手。既然福利院里有小男孩兒求救,不管是不是珊珊看錯了,進去找到人再說!
以他們現在的身手,做到進出自如還是綽綽有余的。
在攝像頭被粘上後,霧氣中另外幾個身影躥出來,是高小天、林木、孟喬、蕭然。
幾個人是“暑期加強訓練營”最優秀的男學員,是趙奕叫來幫忙的。
高小天、林木蹲下,讓陳羽西、趙奕、孟喬、蕭然踩著肩膀躍進高牆內,兩人最後手搭手翻了進去。
陳羽西比劃著手勢,示意15分鐘內結束行動,無論有沒有找到人,速戰速決!
5人點了點頭後,按照之前的作戰計劃,迅速朝宿舍區域行進。
他們早就把要找的小男孩兒素描畫像印在腦子里了。
素描畫像是按照之前陸珊珊描述的相貌特征描繪出來的。
小平頭、眼楮靈活又呆滯、年紀在十一二歲的樣子、嗓音像老頭子。
信息量不多,但也夠了,把範圍縮小了不少。
至少,性別是男孩兒。
陳羽西顧不上他們,打頭兒沖在前面。她總覺得,這個小男孩兒很關鍵,身上藏著重大的秘密!
看了看表,5點15分。
宿舍里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死氣沉沉的感覺,讓陳羽西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一共100多人,6個人屏著呼吸,迅速查看“小男孩兒”,不過8分鐘,就全部查看過了。
“有嗎?”陳羽西打手勢問道。
“沒有!”幾個人回應著。
“再找一遍!”難道那個小男孩兒被轉移了?來晚了?陳羽西放慢了速度,一張張臉看過去。
她帶著幾個人私自來福利院的行為是很冒險的,一旦暴露了,將面臨學校的重大處分!
但,她不知道怎麼了。自從知道有這麼一個小男孩兒存在之後,時不時就做噩夢,夢里一直有人朝她呼救。
第二次更快,3分鐘不到,所有人再次聚攏在一起,全部搖了搖頭。
“你們守在外面,我最後看一遍,找不到的話,我們撤退!”陳羽西迅速打完手勢語後,心里4分鐘倒計時開啟,從頭開始看。
她腦子里突然一股靈光閃過,想到了曾經在大嶼山的地道里看到的關于祭祀的壁畫。
歪嘴斜眼、非正常人、少數派!
馴化、剝奪?!
捂著肚子的孩子?!
會不會不是小男孩兒?!
陳羽西醍醐灌頂般,用眼神迅速掃射著,把剛剛沒看的小女孩兒納入了眼簾。
很快,她看到了一個長頭發的小女孩兒。而那個小女孩兒沒有睡覺,瞪著大大的眼楮看著她。
陳羽西低下頭,小聲問,“是你嗎?”
小女孩兒什麼話都沒說,流下了兩行淚水。
“我帶你走,願意的話,點點頭!”
一個小小的身體被陳羽西抱進了懷里。她知道這麼把人帶走不妥,但,她顧不得了,懷里的人兩條腿殘缺,十來歲的年紀,抱起來感覺只有五六十斤的重量。很輕,又很重!壓得陳羽西喘不過氣來。
守在外面的5個人看陳羽西抱了一個殘疾小女孩兒,均大惑不解。
“撤退!”陳羽西來不及解釋,她需要把這個孩子盡快送到讓她感到安全的地方。
趙奕幾人趕緊護送陳羽西撤離。
有什麼話,出去再說了。
一個小時後,6個人去到了麓山路王氏東北菜。
不知道哪里更安全,只能先把人帶回家。
“不是,什麼情況?不是找小男孩兒嗎?怎麼抱了一個小女孩兒?”終于,趙奕可以盡情發問了。
“我覺得就是她!”陳羽西壓低聲音說,“我看她太可憐了,我、我就把她抱出來了。”
趙奕還想問,被高小天攔住了,“我看那個孩子營養不良的樣子,要不要先給她弄點東西吃?”
“營養不良又不是一頓沒吃造成的!”趙奕覺得高小天腦子不太好使,不過一想,反正人都抱出來了,看著的確可憐,就找補說,“快天亮了,是到吃早飯的點兒了,搞點吃的,我也餓了!”
“我去做飯!”孟喬自告奮勇說。
“我給你幫忙!”蕭然趁機跟著孟喬去了廚房。
“你倆動靜別太大,別把我媽她們吵醒了!”陳羽西趕緊交代道。
“知道啦!”這句話聲音超級大。
“這個小孩兒怎麼處理?”林木問道。
“先看看福利院會不會報警!我有種感覺,他們不會報警。如果不報警的話,說明問題很大。沒準會打草驚蛇。至于驚到哪條蛇,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個小孩兒,救也救了。待會兒我問問她,想不想回去。要是想回去的話,再想辦法吧。”
“陳羽西,我真是小看你了!”趙奕連連感嘆道︰“你以前膽小又深思熟慮的,這次真是膽大又刺激!你怎麼對你媽跟王大娘說?你不會想瞞著她倆吧?”
“就說在路上撿來的流浪小孩兒。”
“你把她倆當傻子騙呢?”
一個半小時後,王中華和章文英看著狼吞虎咽吃著稀飯和饅頭的女孩子,心疼得不得了。
“這麼冷的天,這麼早就在街上要飯?太可憐了吧?”王中華看女孩子把稀飯吃完了,趕緊拿起空碗,又給她盛了一碗,連連囑咐說,“慢點吃,不著急,鍋里還有。”
“一下子不要吃這麼多,對胃不好。”章文英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溫柔問道,“能告訴阿姨叫什麼名字嗎?”
小女孩兒眨了眨眼楮,把手指放進嘴巴里沾了沾口水,在干燥的桌面上一筆一劃寫下了兩個字︰棄子。
陳羽西跟趙奕幾個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均感到困惑。
章文英感覺心酸酸的,不知道這個孩子經歷了什麼。一個殘疾孩子,沒有名字,稱自己棄子,內心該多痛啊。
就這樣,元旦前,陳羽西一沖動,從福利院“偷”了一個孩子出來。
正如她所料,福利院沒有任何動靜,似乎,這個孩子在與不在,沒所謂。
看似靜謐的海水之下,隱藏著怎樣大的波浪呢?陳羽西不知道。
自從這個孩子被帶出來後,她沒做噩夢了。
女孩子很快有了屬于她的名字,是王中華給取的,叫“韓子君”。被王中華收做干女兒,成為韓子欽的妹妹。
陳羽西听著這個名字,覺得心里不舒服極了。
總覺得好像哪里听過的感覺?!
子君對陳羽西很依賴。前幾天晚上,不敢一個人睡,總是需要陳羽西哄著她,給她講故事,她才能睡著。
一個不說話,但听得到且听得懂別人說話的小女孩兒。
“你嘗試著說話看看?”陳羽西極力引導她說話。
每次引導的結果就是淚水漣漣,然後抱著她不肯撒手。
“我怎麼覺得,這個小女孩兒…有點…嗯…”趙奕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內心的感受。
“我覺得要給她做一個全身體檢。看看這個小女孩兒到底是不是小女孩兒!”柳荷說話驚人。
她自從上了偵查課和心理學課後,看什麼都抱著懷疑的眼光和態度。
“不是吧?你懷疑她的性別?!”趙奕驚呆啦,她完全沒有這個腦洞!
“我懷疑她不是什麼小女孩兒!小女孩兒沒這麼會演!看著就茶里茶氣的!”柳荷斬釘截鐵說,“必須送到醫院去做檢查!”
一天後,檢查報告出來了。
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檢查出來的結果中,骨齡那一欄寫著︰35歲!
不是小女孩兒。
是大了所有人十多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