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王家村的黑土地,陳羽西又興奮又開心。
王家村離大嶼山僅三十里路,以她現在的腳程,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原本暑假想回去看韓子欽姥姥的計劃臨時被打破了,這下子有了假期,又離得近,自然而然就想先回去一趟。
四個小伙伴,除了小靜家在佳木斯,回去還算方便,其他三個人來回一趟又費時又費錢又費力,一听說陳羽西去王家村,幾個人一致決定不回家了,跟著陳羽西去看“姥姥”!
小靜也不想回家,不想跟幾個小伙伴分開。
五個人一路有說有笑,發燒的、拉肚子的通通好了,力氣也全部回到身上了。
幾個人還沒到王老太家,王老太就從鄰居嘴巴里接到了消息,說是在進村的路上好像看到了陳羽西,把她給激動地,踮兒踮兒地跑到地頭找到韓世軍,讓他趕緊給王中華去電話,敲打敲打這個不孝順的女兒。
原話就是︰“西西都知道回來看看我這老太婆,我的子欽呢?”
子欽呢?對啊,子欽呢?
子欽在火車上,被擠得東倒西歪。
跟她擠在一起的是陸珊珊,兩個人被擠得都快化在一起了。
她為什麼會在火車上呢?這還得從9月28日晚上說起。
回到家,吃完飯,還沒想好晚上要干嘛,陸珊珊就找到她了。
“國慶節我們出去旅游好不好?不想待在這里,我們去海邊好不好?我可以教你游泳!”
“不想旅游。不想游泳。”
“那我們去溜冰?我還沒去過冰場呢,你帶我去玩一玩?”
“不太會溜,每次都是陳羽西帶我的。”
“哎,老實說,你跟陳羽西到底什麼關系?我看你看她眼神都不太對!”
“你胡說什麼啊!”
“我胡說?那你敢不敢對我發誓,你跟她沒有任何特殊的關系?”
“我為什麼要跟你發誓?”韓子欽一把把陸珊珊推開,把腦袋埋在了枕頭里,臉都要冒煙了。
“要不,我們去找陳羽西?你不是有地址嗎?我們就直接找她去!怎麼樣?我也沒去過東北,去玩一下也不錯!”
“啊?去、找她?不太好吧?”
于是,就出現了火車上這一幕。
兩個人有位置,但是沒想到人太多,她們的鋪位上坐滿了人,她們又不好意思去驅趕那些看起來就困頓不堪的打工返鄉的勞動人民,就變成兩人被擠成一團,貼在火車窗戶上,跟窗戶紙差不多。
“我們要擠三十幾個小時,你確定要一直這麼站著嗎?”陸珊珊後悔啦,她從小嬌生慣養的,別說站,坐飛機都沒坐超過十個小時的,現在居然貼成餅,連翻個身都難。
一時間,又熱又累又困,出口就開始罵陳羽西︰“我們要是見不到她的人,或者見到她的人,她不肯就範,就把她大卸八塊喂狗吃!太沒良心啦,為啥不給你回信!但凡回了信,我們也不用受這個罪啊!”
全然忘記了,去找陳羽西這個想法是她提的。
韓子欽也不好回嘴,她也是有點站不住了,但想到可以見到人,便沒有陸珊珊這麼大的怨氣。
只是心里緊張得要死,這麼找過去,會不會影響不太好?見了她,又要說什麼呢?
那些話寫出來都不容易,哪里能說出來?後悔,無窮盡的後悔,早知道會坐火車去找她,還寫那封羞死人的信干嘛?
她倆在火車上廁所上不了,水不敢喝,動也動不了,飯也沒法吃,忍受著史上第一次長途跋涉的苦楚,兩人後來干脆面對面抱在一起,化在一起,還能輕松點。
而b市的家里都亂成一鍋粥了。
王中華震驚了,子欽居然會留信“離家出走”?還去找西西?
西西又回王家村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
章文英頭都大了,她沒想到子欽膽子這麼肥。
兩個人當下立刻買了兩張票,也加入了擁擠的大軍。
陳羽西哪里會知道她回一趟王家村引起的一大串的事情。
三個月時間,把她曬得黑又亮,見了王老太,連連喊了三聲“姥姥”,王老太才敢認,緊緊把她摟在懷里,連連說道︰“吃啥飼料啦,長這麼高?那會兒,還是個小蘿卜頭兒呢!”
“姥姥,小蘿卜頭那是子欽,你不是一直說我是春天的竹筍,喝風也傻長嘛!”
“對對對,可不是傻長,長得高好!想吃啥,給你做!我記得你喜歡吃小公雞兒?我到隔壁逮兩只,你先休息會兒哈,招呼好你玩伴兒!姥姥一會兒就好!”王老太說完拔腿就出了門,別提多高興了。
“小西,你姥姥對你真好!我要是有這麼好的姥姥就好了。”小靜扶著門框,羨慕地看著跑遠的王老太。
“這有啥,你想的話,也可以喊姥姥。都是東北人,都是親人!”
“真得?那我可真喊啦!”小靜笑了,她輕輕抱著陳羽西的腰,心里說不出的開心。
陳羽西覺得怪怪的,想扒開小靜的手,卻不太好意思。
“隊長,你帶我們去逛逛?有沒有好玩兒的地方!”小魯感覺陳羽西不太自在,趕緊給她解圍。
“好啊,帶你們去看看王家村的責任田,我叔弄得,一壟壟的,可好看啦!”說起這個,陳羽西的確挺崇拜韓叔的,她媽媽也總是說,一個讀書人能做到像韓叔那樣,非常了不起。
韓世軍從六月份回到王家村,已經快四個月了,原來的村支書王炳生已經升為副鄉長了,給了韓世軍這樣的高材生很大的支持,給他特批蓋了三間科研室,還給配了兩名技術人員,專門負責指導幾個村的種植責任田,提高畝產量。
整個鄉,以王家村的責任田為示範點,所有人熱情高漲,干勁十足。
五個人站在田埂上,看著整整齊齊的玉米和大豆,看著田里農戶們熱火朝天收割的場景,胸口涌上前所未有的激動。
“隊長,能平靜地活著,真好!”小魯忍不住淚水漣漣,她的父母死在了唐山大地震,當時她才七歲。
“嗯,會好的。”陳羽西把她摟在懷里,安慰著她。
“小魯,別哭,以前爸媽保護我們,以後,我們保護他們!”小靜拍著小魯的肩膀,微笑著鼓勵她。
“對,以後我們保護人民!保護千千萬萬個孩子的爸媽!”
起風了,金燦燦的風,裹著幾人脆鈴般的笑聲,是少女們的青春啊。
理想來得這麼簡單,眼淚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最終全部浸淫在打鬧中。
“敢不敢捉泥鰍?”陳羽西大聲叫道。
“這有什麼不敢的!”
幾人脫掉襪子,把褲腿卷得老高,踩進稻田中,下手就挖。
“小西,你給我捉一只!”
“嗯,等著!”陳羽西小時候就捉慣了泥鰍,她眼疾手快,抓起一只泥鰍,遞給小靜,金色的陽光下,小靜又喜又怕,笑著連連後退,陳羽西愣住了。
她感覺自己眼楮出了問題,她好像看到了子欽。
她想到了小時候,每次都捉泥鰍嚇唬子欽,子欽被嚇得哇哇大叫,然後回家告狀,晚上飯桌上,她被老媽當眾數落一番,子欽朝她呲呲笑,她也笑,然後,下次還是如此,循環往復…
她想子欽了。
頓時,捉泥鰍也變得無趣,手一松,把泥鰍放了。
“西西,西西!”王老太跑得氣喘吁吁,鞋子都跑飛了。
“姥姥,怎麼啦?”陳羽西趕緊從田里爬回田埂,把手上的泥往褲腿上一抹,伸手扶住了王老太。
“你媽剛捎信來,說、說…”王老太重重喘了一口氣,“說子欽去找你啦!”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