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微熹,一縷淡金色的晨曦透過窗欞的縫隙,悄悄地爬進了屋內,在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朦朧的光斑。韋小寶早已醒了,他側著身子,靜靜地凝視著懷里的沐劍屏。少女的睡顏恬靜安詳,長長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兩彎小小的扇形陰影,均勻的呼吸帶著一絲甜香,吹拂在他的頸間。
看著這張純真無邪的臉,韋小寶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憐愛。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指尖輕輕刮了一下她小巧秀氣的鼻梁。
“哎呀,相公別鬧……”沐劍屏的鼻翼微微皺了皺,嚶嚀一聲,像只被擾了清夢的貓兒,並未睜眼,只是下意識地往他懷里又鑽了鑽,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睡意和一絲撒嬌的意味。
韋小寶低聲笑了起來,胸膛微微震動,他湊到她耳邊,用氣聲說道︰“屏兒,天亮了,該起來了。我今日還有要事。”
“哦,好吧……”沐劍屏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眸中尚帶著初醒的迷蒙。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了個舒展的懶腰,玲瓏有致的身軀在薄被下勾勒出誘人的曲線。隨後,她坐起身,散落的青絲如瀑布般垂下,她隨手攏了攏,便拿起地上的衣物,快速而熟練地穿戴起來。
韋小寶也已起身,一邊整理著自己那身繡著蟒紋的太監總管官服,一邊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把地上的鋪蓋收好,卷起來塞進櫃子里,別讓人瞧見了。之後嘛,你是想回床上再躺會兒養養精神,還是坐在這兒等我回來一起用早飯,都隨你。”
他的語氣雖然隨意,但那份不容置喙的關切卻藏不住。沐劍屏听在耳里,甜在心里,一邊手腳麻利地卷著被褥,一邊脆生生地回答︰“我再去躺會兒吧,等相公回來。”
“好。”韋小寶應了一聲,已將官服穿得一絲不苟,那份在宮中練就的威嚴氣度瞬間取代了方才的溫情。他走到門口,輕輕拉開門,又回頭望了一眼床上那個忙碌的身影,才將房門悄無聲息地關上。
屋內重歸寂靜。沐劍屏將鋪蓋藏好後,脫了鞋,輕手輕腳地爬上那張寬敞的雕花大床。她看到方怡側身躺著,似乎還在熟睡,便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邊,盡量不發出聲響。
然而,方怡本就睡得不安穩,身邊突然多了一人帶來的動靜和體溫,立刻讓她驚醒了過來。她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待看清是沐劍屏後,那絲警惕才化為無奈與怨氣。她翻過身,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揶揄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楚︰“我說小郡主,你能不能稍微顧及一下我還在屋里?昨晚你跟那個……那個無賴,那親親熱熱的聲音,就不能收斂一點?害得我翻來覆去,一整晚都沒睡好!”
沐劍屏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像熟透了的隻果。她羞惱地拉過被子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聲音細若蚊吶︰“這……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都怪相公他……他太胡鬧了嘛……”話雖如此,她想起昨晚的情景,心頭卻泛起一絲甜蜜的漣漪。
方怡听罷,又好氣又好笑,她翻了個身,用胳膊肘支起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臉天真爛漫的沐劍屏,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揶揄,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小郡主你呀,真是被那個無賴給帶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不過……你可得給我當心點,千萬別懷上孩子,要不然要是被你哥沐劍聲知道了,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天都得塌下來。”
听到哥哥的名字,沐劍屏臉上那抹幸福的紅暈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緊張。她連忙湊近方怡,壓低了聲音,眼神里卻依舊閃爍著對韋小寶的痴迷與信賴︰“師姐,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我哥知道的!我……我偷偷想過,其實我懷孕的可能性很大的。畢竟,我每天晚上都和相公那麼……那麼親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細若蚊蚋,臉頰卻燙得像火燒雲一般。
方怡看著她這副又羞又喜、情根深種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她本想再狠狠訓斥她幾句,讓她看清韋小寶那油嘴滑舌、朝三暮四的本性,可話到嘴邊,看著沐劍屏那雙清澈又充滿愛意的眼楮,終究是咽了回去。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無可奈何地認命了︰“你呀……唉,算了,你自己的路,自己選吧。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昨晚被你們吵得一夜沒睡好,我得補覺了。”說罷,她不再看沐劍屏,重重地翻身過去,用被子蒙住了頭,仿佛這樣就能隔絕掉屋內那股令人心煩意亂的甜膩氣息。
見方怡不再理她,沐劍屏卻陷入了更深的遐想。她躺在床上,手不自覺地輕輕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腦海中浮現出韋小寶得知她有孕時,那副驚喜交加、手舞足蹈的模樣。他會高興嗎?一定會高興的吧!他會抱著我轉圈圈,然後賞給我好多好多好東西……那我們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呢?男孩要像相公一樣聰明機靈,女孩要像我一樣……想著想著,甜蜜的困意襲來,她嘴角噙著一抹幸福的微笑,也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另一邊,韋小寶剛穿過一條回廊,來到一處僻靜的、由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小院。這里假山嶙峋,古木參天,平日里少有人至,顯得格外幽靜。他正盤算著今日要去哪里摸魚,或是去哪個娘娘那里討點好處,忽然,一道陰冷的氣息如附骨之疽般從背後襲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已經像鐵鉗一樣,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桂子,你好大的膽子!”假太後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刺入韋小寶的耳膜,“居然敢將我派去找你的小太監給殺了!是想造反嗎?”
韋小寶立刻換上一副驚恐萬狀、比竇娥還冤的表情,膝蓋一軟,差點跪下,聲音都帶著哭腔︰“太後!太後息怒!奴才哪有那個天大的本事呀!昨晚您派來的那幾位公公,奴才還沒來得及說上兩句話,就……就被人一擊斃命了!您瞧瞧奴才這副小身板,手無縛雞之力的,哪里有那個能耐去殺他們呀!當時可嚇死奴才了,是一個黑衣人,跟鬼一樣突然就出手了,快得根本看不清,等奴才回過神來,他們……他們都已經……”他說得繪聲繪色,仿佛真的被嚇破了膽,連聲音都在顫抖。
假太後那雙洞悉一切的眼楮在他臉上來回掃視,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一絲破綻。片刻之後,她眼中的殺意略微收斂,抓著韋小寶胳膊的手也松了幾分。
她沉吟道︰“這倒也是,以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確實還沒這個本事。”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森然,“那瑞棟呢?他去哪里了?總不會也一並被人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