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合,臨安城華燈初上。大雪並未停歇,只是比白日的急驟之勢緩和了許多,細密的雪粉在昏黃的燈籠光暈中翩躚飛舞,給夜色中的城市披上了一層靜謐而溫柔的紗衣。
韓牧並未直接送韓飛蕊回宮,而是帶著她在雲端稍作盤旋後,悄然落在了蘄王府內,他那處靠近西湖的僻靜院落。
院中積雪未掃,幾株老梅在夜色雪光中幽香更甚。屋內炭火溫暖,與外面的清寒形成對比。
韓牧請韓飛蕊在暖閣中坐下,親手為她斟了一杯熱茶。“娘娘方才所見,便是這蘄王府的一角。此處宅邸,朝廷已賞賜給韓氏後人,”
他語氣平和地解釋道,目光掃過窗外依稀可見的西湖輪廓,“貧道居此之時,這靠近西湖的分院便是我的落腳處。待我離開臨安後,此處會空置下來。”
他轉向韓飛蕊,眼神誠懇“娘娘日後若在宮中煩悶,想要出宮散心,又不願興師動眾,此處倒是個不錯的去處。由此小門可直接步入西湖,賞景、散心皆便宜。總好過一直困在那四方宮牆之內。”
韓飛蕊捧著溫熱的茶杯,指尖傳來的暖意似乎也流入了心田。她聰慧過人,立刻明白了韓牧的深意——他是在為她尋找一個宮外的“透氣”之所,一個可以暫時擺脫太後身份枷鎖的避風港。
她心中感激,卻又泛起一絲苦澀的漣漪,輕嘆道“韓……韓大哥心意,飛蕊感激不盡。只是……今日能出得宮來,全賴韓大哥神通。”
“若無韓大哥在側,我一人……又如何能越過那重重宮禁?”她雖貴為太後,看似尊榮無比,實則一舉一動都受制于禮法和規矩,更有無數雙眼楮盯著,私自出宮,談何容易。
韓牧微微一笑,神色間自有成竹在胸“娘娘你多慮了。您是大宋太後,後宮之主,理應享有應有的自由。至于出宮的門路……”他頓了頓,語氣沉穩而篤定。
“貧道自會為娘娘安排妥當,確保周全、隱秘。娘娘只需記住這個地方,屆時宮內自然會有人接應。”
兩人在暖閣中又敘談了約莫半個時辰,韓牧寬慰她不必過于憂心朝局與後宮瑣事,當以保養鳳體、愉悅心神為要。
韓飛蕊听著他溫和而有力的話語,看著窗外靜謐的雪夜庭院,心中那份因長久禁錮而產生的郁結,似乎真的松動了許多。
時辰不早,韓牧算準了宮門下鑰前的時間,起身道“娘娘,我該護送你回宮了。”
韓飛蕊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依舊是御風而行,但歸途比來時更為平穩安靜。韓牧將速度控制得極好,悄無聲息地避開了皇城守軍的視線,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片雪花,精準地將韓飛蕊送回了淑德殿後的暖閣之外。落地時,只有檐下幾盞燈籠在風雪中輕輕搖曳,仿佛未曾察覺他們的離去與歸來。
站在溫暖的殿閣門前,與外界的寒冷僅一門之隔。分別的時刻終于到來。
韓牧看著韓飛蕊,夜色中她的容顏在雪光映襯下愈發清麗,也愈發顯得單薄。他鄭重道“娘娘,貧道不日便將返回終南山。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相見。唯願娘娘從此以後,能多為自己而活,日日開心,歲歲安康。”
這番話樸實無華,卻直擊韓飛蕊內心最柔軟處。深宮之中,人人敬她、畏她、利用她,何曾有人如此純粹地祝願她“開心”?
她眼眶瞬間濕潤,氤氳的水汽模糊了視線。她強忍著沒有讓淚珠滑落,抬起頭,望著韓牧,努力綻開一個笑容。
那笑容,褪去了太後的威儀與矜持,帶著幾分脆弱,幾分感激,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依戀,在雪夜的宮燈下,顯得格外動人,足以烙印在觀者心間,難以忘懷。
“韓大哥之恩,飛蕊永世不忘。也請韓大哥……你多保重。”她聲音微顫,說完這句,便迅速轉身,推門而入,似乎怕再多停留一刻,便會控制不住情緒。
韓牧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靜立片刻,方才轉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了皇城的陰影之中。
他並未直接離去,而是如一片毫無重量的羽毛,悄無聲息地掠過高牆重檐,來到了皇城的正門城樓之上。
此處視野開闊,可俯瞰大半臨安夜景,雪中的城市燈火闌珊,別有一番風味。更重要的是,此刻,負責皇城安危的殿前司都指揮使董夫戈,正按例在此巡查戒備。
董夫戈身披重甲,按劍而立,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城牆內外。風雪夜,正是警惕最高之時。
忽然,他感到身後一股難以形容的涼意襲來,並非風寒,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警兆!
他心下大駭,猛地轉身,手已按上劍柄,卻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立在他身側不足三尺之處,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待看清來人面容,董夫戈倒吸一口冷氣,按劍的手瞬間松開,慌忙躬身行禮,語氣帶著驚懼與恭敬“末將董夫戈,不知國師駕到,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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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位,可是連樞密使辛棄疾、當朝太師韓�@卸季粗賾屑櫻 譴 胖杏滌心 饃褳 南鵲壑 Γ 桓魴︵〉牡釧⑶ 窀業÷ br />
韓牧負手而立,目光並未看他,而是投向夜色中巍峨的宮闕,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董殿帥深夜仍親自巡查宮禁,盡職盡責,忠心可嘉。”
董夫戈不敢抬頭,連忙應道“回國師,樞密院辛樞相有嚴令,皇城安危重于泰山,末將不敢有一絲懈怠。”他抬出辛棄疾,既是表明恪盡職守,也隱隱有借勢之意。
韓牧微微頷首,終于轉過頭,目光如實質般落在董夫戈身上,那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董殿帥,貧道今日前來,並非巡查,而是有一事相托。”他開門見山,語氣轉為肅然。
董夫戈心下一凜,態度愈發恭謹“國師言重了!您如今地位,就連太師、太傅、太保都極為敬重,有何事盡管吩咐,末將定當竭盡全力!”他刻意強調韓牧的地位,表明自己的順從。
韓牧卻輕輕搖頭,聲音壓低了幾分“此事,關乎後宮隱秘,貧道不希望驚動朝堂,尤其是……辛樞相與諸位相公。”
一听“後宮隱秘”,董夫戈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後背隱隱滲出冷汗。後宮之事,最是敏感,稍有不慎便是滔天大禍。
就在這時,韓牧忽然伸出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了董夫戈的肩膀上。
董夫戈乃是軍中悍將,身手不凡,但在這一搭之下,卻感覺仿佛有一座山岳壓了下來,渾身氣血都為之一滯,竟連動彈一下都困難!
他心中駭然至極,關于韓牧武道通神的傳聞果然不虛!他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聲音發緊“國師……有何吩咐,但說無妨,末將……末將一定謹遵鈞命!”
韓牧見他識趣,這才緩緩收回手,那股恐怖的壓力也隨之消失。他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語氣緩和了些“董殿帥不必緊張。貧道並非要你為難,此事說來,于公于私,都並非壞事。”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望向深宮方向,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太後娘娘青春韶華,卻因身份所困,長居深宮,難免心情郁結,于鳳體安康不利。貧道觀之,實在于心不忍。故而,只是想請董殿行個方便。”
董夫戈屏息靜听。
韓牧繼續道“日後,若太後娘娘有意想出宮散散心,或者想前往蘄王府西湖別院小憩,希望董殿帥能暗中便利,並派遣絕對可靠的心腹親軍,沿途護衛,確保萬無一失。”
董夫戈瞳孔微縮,太後私自出宮?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韓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此事,關乎太後清譽與朝廷體面,故而必須隱秘。朝中諸公,只知維護太後尊榮體統,又有幾人真正關心她是否活得開心?貧道此舉,不過是希望她能在沉重的鳳冠之下,偶爾喘一口氣罷了。”
這番話,帶著一種超脫于世俗禮法的人情味,讓董夫戈一時怔住。
他偷眼看向韓牧,只見對方面容平靜,眼神清澈,並無半分私心雜念,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對一位年輕守寡女子的同情與關懷。
權衡利弊,此事雖風險極大,但若能辦得隱秘,不僅討好了這位權勢滔天的國師,未來或許……他心念電轉,還未及回應,韓牧卻又開口了,目光重新變得悠遠
“董殿帥,你戍守皇城,責任重大,雖無緣沙場建功,但護衛宮禁,同樣是社稷基石。未來宋金之間,必有一場大戰,我大宋定要北伐中原,光復河山。”
“屆時,論功行賞,董殿帥若始終忠心耿耿,特別是能護得太後周全,使其無後顧之憂,便是大功一件。從三衙殿帥,晉升樞密院,位列帥臣,也非不可能之事。”
這番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在董夫戈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樞密院帥臣!那是多少武將夢寐以求的位置!韓牧此話,無異于一個極具分量的承諾。
誘惑與風險並存。董夫戈不再猶豫,猛地躬身,幾乎將身體折成直角,沉聲道“國師放心!末將董夫戈在此立誓,必定竭盡全力,護衛太後周全!出宮之事,定會安排得滴水不漏,絕不讓朝臣知曉半分!”
韓牧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看了董夫戈一眼,那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語氣也帶上了一絲冰冷的警告“很好。記住你的承諾。太後若有半分閃失,貧道……無論身在何方,定不輕饒。此話,說到做到。”
“咚!”董夫戈只覺得心頭如遭重錘,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冷汗瞬間濕透了內衫。
他連忙再次俯身,聲音帶著顫抖“末將……謹記!絕不敢忘!”
等他再抬起頭時,城樓之上,風雪依舊,哪里還有韓牧的身影?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只有肩膀上殘留的些許酸麻,和心中那沉甸甸的承諾與恐懼,提醒著董夫戈,方才那位宛如神魔的國師,確實來過。
他獨自站在風雪中的城樓,望著腳下沉睡的皇城,久久不語,心中已開始飛速盤算,該如何挑選絕對可靠的心腹,如何布置一條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宮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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