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竹林,幽深靜謐。月光透過疏密有致的竹葉,灑下斑駁破碎的光影,如同韓牧此刻略顯紛亂的心緒。送別辛肅至客院安頓後,他並未直接回大殿,而是信步走向竹林雅居方向。
腳下的青石板路微涼,夜風吹拂,竹葉沙沙作響,本該是滌蕩心塵的安寧之境,可他腦海中卻反復回響著辛棄疾信中的字句,以及那樁突如其來的宮廷秘聞。
沒想到韓飛蕊……竟然懷孕了。
又是一次就中。
這已是第幾次了?韓牧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苦笑。
先是林舟兒,那位平日里清冷如霜、拒人千里之外的古墓派掌門,在黃河畔那場意外的意亂情迷之後,竟珠胎暗結。
現在,又是韓飛蕊。大宋的皇後,韓�@鋅嘈墓亂杷腿牘 小ぐ 導易迦ㄊ樸脛髡腳晌蠢吹墓せ 遄印 br />
那一夜大宋皇宮里,一場有些模糊又深刻的記憶,只余下朦朧的暖香與失控的悸動。本以為是一場不足為外人道的意外,誰知竟又種下了因果。
他這究竟是什麼體質?
韓牧不禁內視自身,那浩瀚如海、遠超世俗武學範疇的靈力在經脈中奔騰流轉,生機勃勃,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生命本源之力。
莫非是踏入這前所未有的修真之境前,自身的生命層次躍遷,連帶著這方面的影響也變得……異于常人?
一想到“異于常人”,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又閃過另一幅香艷卻危險的畫面——西夏冰窖之中,與那位艷冠天下、心機卻深似海的西夏王妃的荒唐一夜。
當時只為給她解毒,情非得已,事後想來卻常覺後怕。
韓牧猛地打了個冷顫,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竄起,竟比這深山的夜風還要冷上幾分。他下意識地四下環顧,仿佛生怕那西夏王妃會從哪個陰影里突然鑽出來,告訴他另一個“驚喜”。幸好,至今並無來自西夏的異常消息,想來那一次應是僥幸未曾留下後患。
他長長吁出一口氣,試圖將這些紛亂念頭壓下。
原本的計劃何等清晰︰整合武林各派力量,以重陽宮為根基,將這支新生的抗金同盟大軍操練數月,磨合成型。
屆時,再親自率領這支奇兵,如尖刀般插入金國腹地,或伏擊其糧道,或奇襲其要塞,配合正面戰場的宋軍,必能給予金人重創,極大加快北伐進程。
宏圖在前,正是大刀闊斧推進之時,偏偏臨安又生出這等棘手的變故。
這流言蜚語,看似針對後宮隱私,實則直指北伐核心,若處理不當,頃刻間便能令前方將士浴血奮戰的成果付諸東流。
“看來,不得不去臨安一趟了。”韓牧輕聲自語,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臨安之行,已非選擇,而是必須。
然而,如何去?如何解決?
韓牧的步伐沉穩,心思卻電轉。以他今時今日的境界,這凡俗世間,確實已無人能擋其鋒芒。
千軍萬馬,在他看來,或許亦不過土雞瓦狗。朝廷之中,韓�@寫筧ㄔ諼眨 秤鴇椴汲 埃 勻皇撬浪臘笤諍 梁捅狽и飭菊匠抵 系摹 br />
辛棄疾雖更顧全大局,但其心向北伐,與自己目標一致。
如此看來,朝堂之上的阻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麼,問題的關鍵,便在于那些躲在暗處散播流言的宵小之輩,以及……官家趙擴的態度。
找出那些造謠生事者,對他們而言,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便是——殺。以雷霆萬鈞之勢,將所有敢于非議、傳播者連根拔起,徹底碾碎。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蒼白可笑。他韓牧如今已有資格行此霸道之事。
至于趙擴……韓牧眼神微眯。他這個學生,心思早已不在皇位之上,終日沉迷丹道,祈求長生。
若他識趣,願意乖乖下詔澄清,繼續安穩地做個傀儡皇帝,那自然一切好說,他仍可保其富貴逍遙。若他……因此而心生怨憤,甚至不惜玉石俱焚,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
韓牧的目光掠過竹梢,望向深邃的夜空,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淡漠的寒光。
那說不得,也只能讓他“意外”駕崩了。國不可一日無君,襁褓中的皇子正好繼位,有韓皇後垂簾,韓�@杏冑療 哺ㄕ 置娣炊 取 br />
至于這皇子究竟是誰的血脈……似乎並不重要。
思路漸晰,殺伐決斷之心已定。以力破巧,本是修真者的行事風格。
然而,當想到要去面對另一個人時,韓牧那剛剛堅硬起來的心腸,卻又不由得生出幾分罕見的躊躇與尷尬。
李師婉,那位國色天香,與他情意繾綣,甚至不惜放棄尊貴身份,隨他隱居重陽宮的紅顏知己。
該如何向她提及,自己不僅與皇後有了肌膚之親,更可能留下了子嗣?雖說當時情形復雜,多有意外,但終究是事實。
韓牧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位女子的容顏。
林舟兒,清冷如月,孤高絕艷,如雪嶺之花,卻偏偏與他有了最親密的糾纏和最意外的結晶。
李師婉,雍容華貴,慧黠情深,如一株盛放的牡丹,對他傾心相待,不惜一切。
韓飛蕊,身份尊貴,明媚嬌艷,如暖房中最名貴的花朵,那一夜的風情萬種與事後的惶恐無助,他至今記憶猶新。
還有那唐憐兒,嬌媚入骨,熱情似火,如帶刺的玫瑰,段清洛,如空谷幽蘭,冰雪之姿,那份清冷與純粹,也曾在他心中劃過漣漪。
這些女子,無一不是世間絕色,各有千秋,能與她們中的任何一人相伴,已是常人幾世修不來的福分。而如今,這福分似乎……過于濃稠了一些,竟成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惱絲,纏繞心頭。
“紅顏多了,果然是麻煩。”韓牧最終輕嘆一聲,那嘆息聲中,有無奈,有自嘲,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屬于男人的那點微妙的虛榮與負累。
他已行至雅居門前,竹扉輕掩,室內並無燈火,想是李師婉眾人已然安歇,或是仍在等他。
韓牧在門前駐足片刻,整理了一下衣袍,也將臉上那些復雜的情緒盡數收斂,恢復成平日那般波瀾不驚、雲淡風輕的模樣。
臨安之事需盡快解決,但在此之前,他需得先安頓好重陽宮之事,他推開門,步入了那片屬于他的、卻同樣纏繞著柔情與煩惱的天地。
月光追隨著他的身影,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清淨的地板上,仿佛也帶上了幾分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