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希勒爾吐出一口白氣︰“將今天的試探結果,尤其是甦軍火力異常精準、防御體系完備、我軍傷亡慘重的情況,形成一份詳細、‘客觀’的報告。”
“重點突出冬季進攻的極端困難性和預計將付出的巨大代價,也要突出人員損失,盡量把過程和結果潤色潤色。”
“完成後立刻以最高優先級發往最高統帥部和元首大本營。”
副官放下手中的速記本︰“可是,元帥閣下,這樣您…”
元首肯定會遷怒于元帥的,作為屈希勒爾的副官他明白一件事,元首不喜歡自主能力太強的軍官,例如博克,霍特,古德里安,霍普納…
他喜歡類似于保盧斯這種听話的,能力還比較好的軍官,從保盧斯的升遷過程就能看出來。
“無妨。”屈希勒爾將桌上的皮手套疊好放在一邊︰“在報告里,再加上我的個人判斷,著重描寫,基于當前敵情、我情和天氣條件,對列寧格勒發動大規模進攻,無論是佯攻還是總攻,成功可能性極低。”
“且現在進攻必將導致我軍付出無法承受的慘重損失,無論佯攻還是總攻。”
“佯攻無法獲得實質性的進展,可以預料的負責進攻的部隊必定會損失大批兵源與重裝備。”
“總攻即使突破甦軍防線也會損失慘重,甚至可能嚴重影響整個北方戰線的穩定。”
“因此,我建議,維持並強化封鎖,繼續以圍困和炮擊為主要手段,消耗敵軍力量,等待更有利的時機。”
屈希勒爾說完,仿佛被抽空了力氣,靠在了椅背上。
他知道,這份報告送上去,非常可能會引來元首的震怒。
但他別無選擇。作為一名前線指揮官,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成千上萬的士兵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去送死。
他只能寄希望于這份用鮮血換來的、沉甸甸的報告,能讓柏林的那位“天才”稍微冷靜一下。
讓元首明白一個道理,在冬天進攻列寧格勒是完全不合理的,尤其是在俄國人士氣正盛的時候
“去吧。” 他揮了揮手,聲音略顯沙啞。
“是,元帥閣下。” 副官敬禮,轉身快步離開,去起草那份注定不會令人愉快的報告。
屈希勒爾看著牆上掛著的列寧格勒地圖,再次陷入深思…
………
1942年12月24日,上午的陽光從帝國總理府餐廳上的窗戶旁射入,餐桌上的銀質餐具尚未撤下,殘留著一些食物的氣息。
今早他吃了點乳鴿,沙拉,意大利面,今早他好不容易有些胃口,讓廚師們做些好東西。
希兒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他今天的胃口非常不錯,心情也顯得相對平和。
莫雷爾醫生的藥物依舊停用,這讓他的情緒繼續維持著穩定。
愛娃•布勞恩正輕聲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希兒也時不時笑著回答道,餐廳內的氣氛非常輕快。馬丁鮑曼侍立在一旁,臉上帶著慣有的、密切關注的神情。
施羅德小姐給幾人分別倒著茶水,馬丁鮑曼露出一抹笑容,能看到元首如此開心就好了。
就在這時,餐廳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
海因里希•榮格再次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比上次更加蒼白,手里捧著一份文件夾,他的步伐遲疑,眼神甚至不敢直接看向元首。
榮格暗自叫苦,他實在不想現在將這糟糕的報告給送到餐廳,可關于北線屈希勒爾元帥的報告是元首親自點名要求的加急報告。
不論什麼時候他都得第一時間送到希兒手中…如果自己沒有送來,等到希兒吃完飯給他,也難免肯定會有一頓數落,之前有兩人也是這樣,萬一再把怒氣牽著到自己身上…
榮格不敢多想。
要知道希兒可是喜歡听話的人…
他想到這里,腳步堅定了幾分,反正是元首說的,有了報告第一時間給他送過來,不可耽擱,自己也不算是違反命令。
察覺有人進來的鮑曼立刻側身,見是榮格,他的面色不由得糟糕幾分,心里暗罵怎麼又是這個小混蛋。
他立刻投去數個警告的眼神,但榮格只硬著頭皮微微搖頭,表示事情無法回避。
希兒此時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他放下餐巾,目光投向榮格,平和地問道︰“什麼事,榮格?”
“我的元首。” 榮格的聲音有些發虛,“來自北方集團軍群屈希勒爾元帥的緊急戰報及其個人建議。”
“哦?” 希兒似乎提起了一點興趣,臉上帶著一絲期待,屈希勒爾的執行效率還挺高的嘛,才幾天就把自己的命令執行到位了。
“是試探進攻的結果吧,拿過來。” 他伸出手。
榮格快步走上前,將文件夾恭敬地呈上。希兒接過,不緊不慢地打開,開始閱讀。
起初,他的表情是平靜的,還帶著一絲審閱文件的專注。
但隨著閱讀的深入,他臉上的肌肉開始一點點繃緊。馬丁鮑曼注意到,元首那平靜的神情如同湖面的冰層,下方開始有洶涌的暗流在積聚,鮑曼明白,元首的怒火正在積攢…
他看到的只是屈希勒爾詳細描述的、那三次試探性進攻的慘重損失︰一個個冰冷的傷亡數字,一個個被打殘的連隊,一輛輛被擊毀的突擊炮。
他看到的只是屈希勒爾對甦軍防御‘異常精準’,‘高效致命’,‘士氣未受瓦列里入城影響反而可能有所提升’的描述。
最後,他的目光死死釘在了屈希勒爾的“個人判斷和建議”上。
那明確反對任何形式的大規模進攻,建議繼續圍困的結論。
餐廳的氣氛已經完全凝固。
希兒緩緩放下手中的報告,一字一句,聲音里滿是怒氣的說道︰“這!是!我!下!達!的!命!令!”
他將手中的文件夾狠狠的摔在桌子上,狠狠的砸在餐具上。
“為什麼!?”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為什麼!?為什麼屈希勒爾不听我的命令!”
“我只是讓他試探!我只是讓他試探!也沒有讓他進攻!?他卻給我一份投降報告書!”
“他還是個有骨氣的軍人嗎!?”
“在報告里他是在告訴我該怎麼打仗嗎?!”
“啊?!難不成他和他們一樣,都是該死的老頑固嗎?!和博克一樣!和古德里安一樣!和那個被我一腳踢開的霍普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