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格勒周圍的雪越下越大,寒風呼嘯著裹挾著飛舞的雪花,將其向四面八方給吹去,寒冷盤旋在這片土地上。
屈希勒爾將自己沾滿雪花,有些微濕凍的僵硬的軍大衣掛在衣架上,摘下自己腦袋上的軍官帽放在一邊。
室內 里啪啦的爐火聲不斷響起,溫暖的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龐,窗外的寒風呼嘯,雪花伴隨著點點冰晶打在玻璃上沙沙作響。
這位元帥的眉宇間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他隨後脫下手套,扔在鋪滿地圖的桌子上,冰冷的指尖按壓著發脹的太陽穴。
坐回辦公椅,看著桌上三份還散發著油墨和寒意的最新戰報,這是他遵循元首命令。
隨機抽選三個不同地段的步兵營,對列寧格勒外圍甦軍防線進行‘試探性進攻’的結果。
他沒有直接調用兩支步兵師去進攻,而是打算先用三支步兵營先去試試甦軍的水到底有多深。
事實證明,甦軍防線的水分確實深的不行…
跟隨在身後的副官看元帥坐好,有些猶豫的問道︰“元帥,是否可以開始匯報。”
屈希勒爾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元帥閣下,首先是重新整合的第126步兵師75團第3營,在科爾皮諾北側發起攻擊。甦軍抵抗極其頑強,火力點配置巧妙且隱蔽。我軍未能接近主防線200米內,傷亡…超過三分之一,損失一名連長。”
副官看著元帥的臉色不算是太好看,但依舊繼續硬著頭皮匯報著。
“其次是第122步兵師下轄115步兵團第2營,攻擊普爾科沃高地東南翼。遭遇異常精準的炮火和機槍火力壓制。推進至150米左右時傷亡慘重,被迫撤回。”
“營長報告,甦軍狙擊手和精準射手活動猖獗,軍官和機槍手損失很大,他們就如同在雪堆中的活靶子一樣。”
“最後是第32步兵師下轄95團第1營,在涅瓦河杜布羅夫卡橋頭堡方向佯攻。該營一度利用地形滲透至距離甦軍前沿戰壕僅50米處。”
“但就在即將發起沖擊時,遭遇甦軍預設雷區和側射火力點的致命打擊。”
“同時,至少十名以上的甦軍精準射手,在極近距離進行了高效狙殺!軍官、士官、機槍手優先遭到打擊,指揮系統遭到打擊,緊接著是甦軍其他火力的支援壓制。”
“該營…損失超過百分之五十,幾乎被打殘,幸存者狼狽退回,許多傷員未能帶回…”
副官說完,辦公室內陷入沉寂。
屈希勒爾閉上眼楮,耳邊只有外面寒風吹來的呼呼聲和柴木燃燒的聲音。
他深吸了一口室內還算是溫暖的空氣。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慘烈的畫面。士兵們在深雪中艱難跋涉,突然之間,身邊的戰友被不知從哪里飛來的子彈精準爆頭,機槍啞火,軍官倒地,然後密集的迫擊炮彈和側射火力如同鐮刀般收割著陷入混亂的隊伍。
他的士兵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會陷入混亂。
甦軍的防御,再也不會回到41年戰爭初期那種依靠人海和意志的蠻橫抵抗,現在的他們是會借助地形,環境,依托于掩體的抵抗,而且越來越完善,頑強。
這才僅僅過去一年多,甦軍的戰斗經驗就成長的如此之快。
要知道列寧格勒的守軍剛開始經驗不足,但後來隨著圍城加劇慢慢變化,甦軍也在慢慢學習。
現在的列寧格勒方面軍外圍的防御部隊變得精準、高效、冷酷,猶如一台經過精心調試的絞肉機器。
“精準…真是太精準了…”
屈希勒爾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這絕不僅僅是甦軍士兵素質的提升原因,秋末的時候德軍也動過數次進攻,那時候的甦軍雖然槍打的也很準,配合的也不錯,給德軍造成的損失也有不少。
但絕對不像現在這樣…現在的甦軍防御完全是精心設計,奔著消耗德軍有生力量的步子走的。
這背後必然有著高效的指揮、嚴密的情報、精確的火力規劃和那個剛進城不久的男人所帶來的某種看不見的變化。瓦列里•米哈維奇諾夫,他的名字像幽靈一樣縈繞在這份糟糕的戰報之上。
列寧格勒城內的守軍與那個男人,就像是一匹好馬找到了好的騎手…兩者簡直就是最佳搭配,元首還讓在冬天發動進攻…
若是進攻這里,恐怕整個北方集團軍群都要成為這次失敗行動的陪葬品,德軍沒有得到任何東西,資源,土地,反而自身的血條上限再次被砍下一截。
里啪啦燃燒的木柴聲在恢復寂靜的屋內十分的清晰,副官小心翼翼地等待了片刻,見元帥沒有開口,便硬著頭皮提出了那個最關鍵、也最令人不安的問題︰“元帥閣下…我們是否還按照元首的要求執行計劃…”
“派出兩支精銳的步兵師和負責掩護的裝甲團做一場大規模的試探性進攻…以進一步測試甦軍的反應?看看他們會有什麼動作…?”
這個問題如同一把重錘,敲在屈希勒爾的心髒上,目光掃過桌上那無聲的三份報告,又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巨大的列寧格勒地圖。
他的內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與掙扎…一方面,觸怒現在的元首,屈希勒爾很可能喜提博克套餐一份,雖然不會像老元帥這麼嚴重,但自己肯定是不能在前線了,大概率會像古德里安一樣賦閑。
許多前輩的前車之鑒還猶在眼前,元首踢人從不含糊。
更何況殘酷的現實也血淋淋的擺在德軍面前。
甦軍的防線不僅沒有因為饑餓而崩潰,反而在瓦列里的整合下,變得更加堅韌、致命。
在這種天氣下,用兩個師和一支裝甲團的兵力去發動一場明知是佯攻的進攻,將會造成多麼慘重的傷亡?
這三個負責探路的步兵營就是前車之鑒。
這些寶貴的步兵和裝甲力量,本應用來鞏固包圍圈,應對甦軍可能從外圍發起的解圍行動,而不是浪費在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試探上。
強攻的代價無法令人接受,這違背了他作為軍人的基本良知,事實上連這三支步兵營他都不想派…但上面催促的太多次,為了能保全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屈希勒爾只能犧牲少部分士兵的生命。
…他打算給這些犧牲的士兵們發放最高規模的補償金和一枚代表著榮譽的十字勛章,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屈希勒爾也明白,這次大規模佯攻本質上就是為了討好元首,讓元首知道冬天不適合進攻,也是元首自己不服輸,而進行的一次軍事冒險。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副官屏息凝神,不敢打擾元帥的思考。
許久,屈希勒爾才緩緩開口打破寂靜,聲音充滿了疲憊和一種淡淡的無力感︰“告訴那兩個師的師長和重組的加強突擊炮團。原定計劃,暫緩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