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早上,林中貴還在被窩里迷糊著呢,一伸手在枕頭底下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個褪色的紅紙包,上面還滲著水漬,歪歪扭扭地寫著“寶寶要乖”幾個字。他心里犯嘀咕,哆嗦著手拆開紅紙包,三張1980年版的一角紙幣就滑落出來,那紙幣邊緣還沾著暗褐色的污漬。再仔細一瞧,紙幣上兩位少數民族少女頭像的左眼位置,竟被針扎出個黑洞。林中貴火冒三丈,罵罵咧咧地說“哪個缺德玩意兒搞的惡作劇!”說完就把紙幣扔進了垃圾桶。可這時候,窗外突然傳來孩童的嬉笑聲“爸爸,壓歲錢要收好呀。”他一個人獨居都十年了,哪來的孩子喊他爸爸,這可把他嚇得一激靈。
第二天,林中貴去看垃圾桶,嘿,里面空空如也,那紅紙包又原樣出現在他枕下。再打開一看,紙幣還多了一張,而且那紙幣上的霉斑,在燈光下竟慢慢蔓延成嬰兒側臉的輪廓。這一下,林中貴的思緒飄到了三十年前,妻子難產身亡的那個晚上,接生婆收了他三張一角紙幣當“封口費”。他趕緊沖進儲藏室,翻出舊相冊,泛黃的嬰兒照片背後寫著“林寶”,再看那霉斑嬰兒臉,和照片上的五官竟逐漸重合起來。就在這時,衣櫃深處突然傳來指甲刮擦的聲音,還伴著一個聲音喊著“爸爸為什麼扔掉我?”林中貴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接下來的三天,家里的自來水一直泛著腥臭味,林中貴實在受不了,就鑿開後院的地磚,結果發現了一口廢棄的老井。井繩上掛著一只纏滿頭發的銀鐲,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當年他戴在死嬰手腕的陪葬物。他把銀鐲撈起來,四張濕透的一角紙幣貼在鐲心,上面還有嬰兒牙印。當天晚上,電視自動播放起1980年的新聞“本市破獲棄嬰案,遺體額角有胎記”林中貴驚恐地摸向自己右額,那里有道被頭發遮蓋的月牙疤。
從那以後,紅紙包開始不斷增殖。到了第五天,七個紅紙包堆滿了餐桌,每個里面都裝著帶齒痕的紙幣。林中貴一怒之下點燃紙幣,火苗卻竄成青灰色,灰燼里還浮出用血寫的生辰八字1981年正月初一子時。更嚇人的是,浴室鏡子突然淌血,血珠逆著重力向上爬行,組成“還我肉身”四個字。他瘋狂地沖刷鏡面,結果掌心觸到冰涼的嬰兒手指從鏡中伸了出來,他差點沒被嚇死。
林中貴實在沒辦法,就找到接生婆的遺居。在炕洞暗格里發現一本1995年的賬本,上面寫著“收林中貴三角錢,處理未斷氣男嬰。”後面的記載更讓人毛骨悚然“嬰尸賣與配陰婚者,得二十元。”賬本里還夾著半張舊報,刊登著“某富商獨子大婚沖喜成功”的新聞,新郎照片額角有月牙疤。這時候,風吹開窗戶,幾十個紅紙包像雪片一樣涌進屋內,把他給掩埋了。
林中貴逃到後山孤墳前懺悔,還供上幼子最愛的紅燒肉。蠟燭燃起綠火,肉塊滲出紫黑血水,漸漸凝成死嬰蜷縮的形狀。紙幣從墳土里鑽出來,貼滿他的褲腿向上攀爬。林中貴又驚又怕,嘶吼著“拿走!都拿走!”他伸手去扒拉紙幣,指尖卻被紙緣割出血口。血滴在墳頭的瞬間,地底傳來咀嚼聲“肉好咸啊”原來,那正是當年他謊稱“處理掉”時,順手倒進墳前的腌肉罐。
為了平息怨靈,林中貴去訂制紙質童棺。壽衣店老板遞來一個包裹,說“客人留了東西給您。”他打開一看,竟是沾滿水泥屑的銀鐲與十張一角紙幣。這時候,身後冰櫃門突然彈開,1980年版紙幣像雪花般噴涌而出,每張都印著血色指紋。櫃內冷凍肉塊滑落在地,拼出殘缺的嬰孩輪廓,脖頸處銀鐲 嗒扣合。
後來,紅紙包開始分泌粘液。林中貴把紙幣鎖進保險箱,可深夜卻被 聲驚醒。箱縫鑽出濕漉漉的紙幣,像活蛇般纏住他的脖頸。紙幣吸飽體溫變得滾燙,上面還浮現出燃燒的童謠“一角錢,買條命,爸爸埋我院當中”他拼命撕扯,紙屑卻扎根進皮膚。到了早上,他照鏡子,那些紙幣紋路已永久烙在脖子上。
第三十七天,三十七張紙幣貼滿臥室牆壁,每張都拓著嬰兒掌印,組成巨大的“棺”字。林中貴絕望地躺在字心位置,听見梁上傳來稚嫩的哼唱“寶寶乖,穿紅鞋”話音剛落,房梁驟然斷裂,砸下的正是他訂制的紙質童棺。棺蓋內側密密麻麻扎滿一角紙幣,如同給死人蓋眼的銅錢。
正午十二點,棺材把他吞沒,紙幣像洪水般灌入口鼻,帶著井水的腥甜。瀕死的時候,他看見1981年的自己,將還有氣息的嬰兒塞進腌菜罐,只為省下三元火化費。這時,一個童聲在他顱骨內回蕩“現在輪到你嘗嘗窒息的滋味。”最後,他的視野里,紅紙包在棺外堆成小山,每張都寫著“寶寶要乖”。這林中貴啊,終究是為自己當年的惡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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