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發生在農歷閏七月的一個村子里，村里有個叫李碩的小伙子。
那天晚上，月光就跟浸了水的棉絮似的，輕飄飄地落在村後亂葬崗的紙灰上。李碩沿著青石板路往家走，褲腳時不時蹭過墳頭的狗尾巴草，草葉上的露珠涼得刺骨。
走著走著，遠處亂葬崗里突然亮起幾團幽藍的火，就像被風提著的燈籠，可奇怪的是沒有影子。那火團懸在半空，忽高忽低，就好像在打量他。李碩停下腳步，使勁揉了揉眼楮，心說這火可不是螢火蟲，比螢火蟲大多了，顏色就像稀釋的藍墨水，邊緣還泛著青灰。
“誰？”他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可那聲音一下子就被風給吞沒了。這時候，火團突然動了，朝著他飄了過來。李碩撒腿就跑，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砰砰”直響。他跑出去幾百米，回頭一看，那團幽藍的火還緊緊跟著他，就像塊粘在鞋底的口香糖。
好不容易跑到家，李碩後背全是汗。他母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瞧見他臉色煞白，就問“咋啦？”李碩指著身後的黑暗，結結巴巴地說“有……有火跟著我。”母親往外面看了看，月光下的院子里啥都沒有，就笑著說“傻孩子，那是磷火，墳里的骨頭化的，沒啥可怕的。”可李碩心里清楚，這火可不是普通的磷火，它能跟著自己跑半里地，就好像長了眼楮似的。
到了後半夜，李碩被廚房的響聲給驚醒了。他揉著眼楮走到廚房門口，就瞧見灶膛里的火燒得正旺，鍋里的粥在“咕嘟咕嘟”地沸騰，氣泡跟瘋了似的往上冒。母親蹲在灶前，手里拿著燒火棍，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媽，咋回事？”李碩問道。母親指著鍋說“你看……”李碩湊過去一瞧，只見粥鍋里的氣泡越冒越大，突然，一個女人的臉從氣泡里浮了出來。那眼楮睜得老大，眼角還有一道血痕，嘴唇紫得發黑，這不就是五年前上吊的王秀蓮嘛！
“啊——”李碩尖叫一聲，往後退了一步。母親趕緊掀開鍋蓋，熱氣“呼”地涌出來，那臉一下子就消失了。粥鍋里的粥還在沸騰，不過氣泡已經變成正常的乳白色了。
“是……是幻覺嗎？”李碩聲音抖得跟篩糠似的。母親摸了摸鍋沿，手背上沾了點粥，聞了聞，臉色一變說“有股腥氣，像血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李碩坐在門檻上，盯著院子里的棗樹立發愣。王秀蓮是村里的寡婦，五年前被冤枉偷了村長家的雞，被村民圍罵了三天三夜，後來在村頭的老槐樹上吊自殺，就埋在亂葬崗里。李碩還記得，她死的時候眼楮睜得老大，就好像要把什麼東西刻在眼里似的。
“碩子，過來。”母親拿著一張舊照片從屋里走出來。照片上的王秀蓮穿著藍布衫，懷里抱著一只小貓。母親說“昨天晚上的臉，是秀蓮吧？”李碩點點頭，想起五年前的夏天，王秀蓮蹲在老槐樹下，懷里抱著一只破碗，村民們圍在她身邊，罵她“偷雞的賤貨”。他躲在母親身後，看到王秀蓮的眼淚掉在碗里，濺起了細小的水花。
“她是不是有啥冤情？”母親嘆了口氣說，“昨天晚上的磷火，可能是她的冤魂。”
到了晚上，李碩剛走進院子，就瞧見那團幽藍的火飄在棗樹上，忽明忽暗的，就像掛著的燈籠。他揉了揉眼楮，火還在，而且慢慢向他飄了過來。他往後退一步，火也跟著退一步，就好像在逗他玩似的。
“秀蓮嬸？”李碩壯著膽子喊了一聲。火團突然加快速度，朝著他飄了過來。李碩轉身就往屋里跑，“砰”地一聲把門關上。透過窗戶，他看到火團飄在窗戶外面，就像張臉貼在玻璃上。
母親從廚房里出來，看到窗戶上的火團，嚇得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說“是秀蓮！她的眼楮……”李碩湊過去一瞧，只見玻璃上的火團里真有一雙眼楮，跟王秀蓮的一模一樣，睜得老大，眼角還有血痕。
這天晚上，李碩做了個噩夢。他夢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的老槐樹下，王秀蓮渾身是血，脖子上掛著繩子，舌頭伸得老長。她盯著李碩，聲音就像指甲刮過玻璃“你為啥不幫我？你看到了，是村長的兒子偷的，你為啥不說？”
李碩“啊”地一聲驚醒，滿頭大汗。他摸了摸枕頭，發現枕頭邊有一團幽藍的火，正對著他眨眼楮呢。他尖叫一聲，把枕頭扔了出去，火團一下子就消失了。
母親進來，看到他這副模樣，嘆了口氣說“碩子，你是不是想起啥了？”李碩點點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說“五年前，我看到村長的兒子把雞藏在草堆里，可我不敢說，怕他打我。後來，秀蓮嬸就自殺了……”母親抱住他說“傻孩子，那不是你的錯。”
李碩決定去找村里的老周頭。老周頭是村里的風水先生，住在村西的破廟里。他摸著下巴上的白胡子，听李碩把事情的經過說完，說“磷火是冤魂的怨氣，只有化解了她的冤屈，火才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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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化解呢？”李碩問道。老周頭說“你得去她的墳前，告訴她你會幫她昭雪，然後找到當年的真相。”
李碩又問“秀蓮嬸的墳在哪呢？”老周頭指了指村後的亂葬崗說“在最里面，有棵小柳樹的那個墳。”
下午，李碩拿著紙錢和香，去了亂葬崗。他踩著沒過腳踝的草，走到亂葬崗的深處，還真瞧見有棵小柳樹，柳樹下的墳頭被踩平了，上面還留著幾個腳印。李碩蹲下來，燒了幾張紙，說“秀蓮嬸，我來了。我知道你冤，我當年沒敢說，對不起。我會幫你昭雪的。”
突然，墳里冒出來一團幽藍的火，繞著李碩轉了三圈。李碩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火團卻停了下來，就好像在听他說話似的。
李碩接著說“秀蓮嬸，我會找到村長的兒子，讓他承認是他偷的雞。我會讓村民們向你道歉，讓你安息。”
火團突然飄起來，向亂葬崗的入口飄去。李碩跟著它，走到入口處，火團一下子就消失了。
李碩找到村長的兒子，他正在村口的小賣部里買煙呢。李碩走過去，盯著他的眼楮說“五年前的雞，是你偷的吧？”村長的兒子臉色一變，說“你胡說啥呢？”李碩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上面寫著老周頭的話“磷火是冤魂，你要是不承認，它會跟著你一輩子。”
村長的兒子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承認“是我偷的，我怕被我爸打，所以嫁禍給王秀蓮。”李碩拿出手機，把他的話錄了下來，說“你要向村民們承認，不然，秀蓮嬸的磷火會跟著你。”
晚上，村民們拿著紙錢和香，來到亂葬崗。他們站在王秀蓮的墳前，鞠躬道歉。村長說“秀蓮，是我錯了，我不該沒查清楚就罵你。”村民們也跟著說“我們錯了，對不起。”
李碩把村長兒子的錄音放給大家听，村民們都驚呆了。有人說“原來秀蓮是被冤枉的。”有人說“我們太過分了。”
王秀蓮的墳前，突然冒出來一團幽藍的火，繞著村民們轉了三圈，然後慢慢飄向天空，消失了。老周頭摸著胡子說“秀蓮的冤情得雪了。”
晚上，李碩家的灶膛里的火燒得旺旺的，煮的粥香飄滿了院子。母親掀開鍋蓋，粥鍋里的氣泡很正常，沒有浮現出王秀蓮的臉。李碩望著窗外的月亮，心里平靜極了。
突然，院子里的棗樹上，飄起了幾團螢火蟲。它們像星星似的，繞著棗樹轉了三圈，然後慢慢飄向天空。
母親說“秀蓮走了，她安息了。”李碩點點頭，眼里含著眼淚。他知道，王秀蓮的冤情終于得雪了，她再也不會被冤枉了。月光照在院子里，又亮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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