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一到梅雨季,那股子霉味就散都散不掉。有個叫李茹的姑娘,趁著暑假到“藏珍閣”打工。這“藏珍閣”是家專收明清服飾的古董店,店門是雕花木門,她一推開,門上的銅鈴就在那潮濕的空氣里“ 當 當”,聲音悶得很。
店里的店主陳伯,正對著賬本揉太陽穴呢,瞧見李茹進來,就說“小李啊,去把庫房那批民國嫁衣整理整理。”
李茹上了閣樓倉庫,里頭那霉味和樟腦味混在一塊,燻得人直皺鼻子。她掀開第三只藤箱,好家伙,一箱子底的猩紅綢緞“呼”地一下就涌出來了。這是件清末的對襟廣袖嫁衣,上頭金線繡的牡丹,湊近一瞧,居然是人發繡成的,領口的珍珠,那光跟尸蠟似的,烏突突的。她伸手一摸袖口暗紋,耳朵邊突然就響起了嗩吶聲。這嗩吶聲可不像喜慶的《百鳥朝鳳》,倒像是出殯時吹的《哭皇天》,陰森森的。
“別踫!”陳伯也不知道啥時候就站她身後了,那布滿老年斑的手“啪”地一下就扣住了箱蓋,說“這是周家當掉的鎮邪之物,二十年了,沒人敢動。”陳伯那渾濁的眼球里,映著嫁衣那詭異的紅光,接著又說“三十年前周家小姐穿著它……算了算了,鎖進最里面那間密室。”
到了半夜,雷“轟隆隆”地劈開雨幕,李茹正縮在值班室的折疊床上呢。一道閃電“ 嚓”照亮玻璃櫥窗,她瞅見那件嫁衣正貼在展櫃內側,領口的紐扣不知道啥時候崩開兩顆,露出內襯上一大塊褐斑。她拿起手機一看,凌晨兩點十七分,這不就是三天前她在箱底發現的發黃婚書上,周素娥的生辰八字嘛。自打看到那婚書,她老在夢里瞧見一個穿嫁衣的女人被拖進棺材,那指甲刮擦聲,跟此刻閣樓傳來的異響一模一樣。
“吱呀吱呀”,繡鞋踩在老樓梯上的聲音傳來,李茹趕緊握緊了桃木鎮紙。到了密室,鐵鎖好好的,可那嫁衣卻懸在房梁下,輕輕晃悠著,金線牡丹上還滲著新鮮血珠。她一轉身想跑,後頸突然貼上冰涼的綢緞,本該在五米外的嫁衣,這會兒已經裹在她身上了,珍珠盤扣自己就系緊了。
李茹一照銅鏡,哎呀媽呀,鏡子里映出的根本不是她的臉。鳳冠下的女子面色青白,脖頸上的紫痕跟條大蜈蚣似的,這不就是婚書照片里的周素娥嘛。鏡面突然像水一樣泛起漣漪,李茹就跟被吸進去了似的,被迫看著百年前的慘劇
洞房里喜燭搖曳,新郎把砒霜倒進合巹酒,窗外站著個跟陳伯長得挺像的青年。素娥掙扎著抓破對方手臂,屏風後又轉出個戴翡翠扳指的老者,說“沉塘吧,別髒了喜堂。”四個壯漢用浸血的麻繩把素娥勒死,塞進刻滿鎮魂符的棺木。
這時候,嫁衣突然收緊,李茹眼淚滴在袖口牡丹上,血花“唰”地一下就綻放了。素娥的聲音從她喉嚨里冒出來“他們要借冥婚奪我命格旺族運,把我的怨氣封在嫁衣當鎮宅邪器……”
陳伯舉著銅錢劍撞開門的時候,嫁衣正裹著李茹往鏡里拽呢。老人咬破手指在鏡面畫符,大喊“周家付錢讓我守密三十年,沒想到這孽障還是出來了!”說著桃木劍就刺向李茹心口。哪知道,嫁衣突然“呼”地一下翻卷成血浪,十三道紫黑手印從袖口冒出來。
“二爺爺當年殺我時可沒手軟。”李茹指甲“噌”地一下暴長三寸,嫁衣下擺滴下的血水在地面匯成往生咒。陳伯脖子上立馬浮現出青紫掐痕,跟當年素娥被勒斃時的傷痕一模一樣。銅錢劍刺穿嫁衣的剎那,密室里所有鎮魂符“呼”地一下全自燃了,陳伯在慘叫中化成了焦尸。
天亮了,晨光透過格窗照進來,李茹抱著焦黑的嫁衣殘片走出藏珍閣。素娥最後的記憶還留在她腦子里,原來周家為了保風水,每代都要用枉死女子的怨氣滋養這件“血嫁衣”。走到街角,一個獨眼婆婆突然攔住她,遞上半枚帶血玉鐲,說“姑娘,你肩上胎記和當年周小姐……”
這時候,暴雨“ 里啪啦”地傾盆而下,李茹跑到橋洞下把嫁衣燒了。可灰燼里飛出只血蝶,停在她發間。當鋪櫥窗倒影里,一個穿紅旗袍的女人正對著她笑,金線牡丹在她袖口緩緩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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