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個故事,發生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那雨啊,就跟從天上倒下來似的,狠狠沖刷著對岸那座百年祠堂。有個叫碧兒的姑娘,她的布鞋陷進了河堤的淤泥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她手里緊緊攥著奶奶臨終前塞給她的油紙包,雨水混著泥漿順著後脖頸就灌了進去,涼颼颼的。
這時候,河面上漂過來七盞沒人管的河燈,那燭火在浪尖上搖搖晃晃,居然連成了北斗的形狀。最前面那盞燈,燈芯突然“噗”地爆出個火星,火星一照,燈下浮尸那慘白的臉就露出來了——哎呀媽呀,那可不就是三天前失蹤的村支書嘛!
再看碧兒手里的油紙包,里面的黃表紙被雨水泡得脹鼓鼓的,上面還隱隱約約浮現出褪色的符咒。碧兒一下子就想起奶奶咳血時說的那些話“碧兒啊,你爹娘是被鬼火烤干的,祠堂地窖的陶甕里……”話還沒說完呢,河面上就傳來一陣紙船摩擦的聲音。碧兒一轉身,就瞧見二十步外的蘆葦叢里,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尸抱著個嬰兒尸體正朝著她爬過來。那女尸腐爛的指節摳進泥里,燭光在她那空洞的眼眶里跳動,就跟鬼火似的,嚇得碧兒頭皮發麻。
碧兒慌里慌張地跑到祠堂,供桌上的儺面突然就滲出血水來了,她的銀鐲撞在青磚上,發出“嗡嗡”的蜂鳴聲。她哆哆嗦嗦地摸著牆上的抓痕爬進地窖,一股子霉味撲面而來,還夾雜著嬰兒的啼哭聲。地窖里,三十七個青花瓷甕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每個甕口都封著帶血手印的黃綢。
碧兒壯著膽子去踫最近的那個甕身,嘿,銀鐲突然就發燙了,腕間還浮現出和甕身一樣的蓮花紋刺青。這時候,甕里傳來指甲刮擦陶壁的聲響,再看碧兒的影子,在燭光里扭曲成了穿嫁衣的女人。牆角有本泛黃的《碧氏族譜》,上面記載著1903年的瘟疫,說為了平息河神的怒火,碧家祖輩把三十七名外嫁女沉入了河心,每具尸體嘴里都塞著帶刺青的銀鐲。族譜最後一頁還夾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穿嫁衣的碧氏女子們手挽手站在河灘,每個人的刺青都和碧兒腕間的一模一樣。
到了子時,那暴雨變成了血色,祠堂的梁柱滲出瀝青狀的黏液。碧兒舉著煤油燈登上戲台,就看見台下密密麻麻的河燈自動排列成了八卦陣。穿嫁衣的女尸們從觀眾席站了起來,那腐爛的裙擺滴滴答答地滴著黑水。更嚇人的是,她們懷中的嬰兒尸體突然睜開了眼,每個嬰兒都長著碧兒父親的臉。
戲台正中間升起個青銅香爐,爐里燃燒的紙錢化作鬼火。碧兒腕上的刺青開始灼痛,她仔細一瞧,每盞河燈底部都刻著生辰,從1903年到101novel.com23年,每隔四十九年就有碧氏女子被沉河。這時候,從奶奶的遺物里掉出張字條,上面寫著「癸卯年鬼火焚身,碧氏血脈當還三十七條命」。
鬼火陣隨著雷聲變換著卦象,碧兒的銀鐲自動飛向香爐。當指針停在「離」卦方位時,河面升起三十七具浮尸,她們的頭發糾纏在一起,像網一樣,還拖著個穿現代婚紗的女尸,這女尸正是失蹤的村支書女兒。碧兒的刺青蔓延到了脖頸,她听見水下傳來一個女聲「每四十九年,河神要吃碧家新娘的魂。」
突然,祠堂的地磚塌陷了,碧兒掉進了一個布滿陶甕的密室。甕里傳來嬰兒的啼哭,每個陶甕上都刻著「碧」字。最底層的甕身爬滿了青苔,隱約能看見「碧雲」二字,這可是她奶奶的名字啊。鬼火從甕里竄了出來,碧兒的銀鐲化作流火沒入掌心,她眼前浮現出1903年河灘的幻象穿嫁衣的奶奶被鐵鏈拖向祭壇,那祭司竟然是她親生父親的面容。
暴雨終于停了,可祠堂卻化作了焦土。碧兒的婚紗浸透了血水,掌心的蓮花刺青燃起了鬼火。她抱著最後一個陶甕躍入河心,三十七道青煙從水面升起,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河神儺面。當鬼火陣核心的青銅香爐炸裂,碧兒看到河底鋪滿了帶刺青的銀鐲,每只鐲子上都刻著「碧」字,最新的那只還沾著她的血。
三個月後,考古隊在河底發現了一具呈擁抱姿勢的骸骨,女尸懷中的嬰兒額間嵌著帶蓮花紋的銀鐲。當地的老人說,每逢暴雨夜,河面還是會浮現北斗狀的鬼火,不過再也沒人听見嬰兒啼哭了。新嫁娘們發現,祠堂遺址的蘆葦叢里,七盞河燈永遠朝著下游漂去,就好像那是一場永遠無法結束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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