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一手絕了,短期來看是行險、弄險,實則歪打正著,長期觀之,乃是神之一手。”
“王兄,此話何解?”
“你們想啊,要是太子能在隴西擊敗余建山,那事豈不是板上釘釘了!余建山可是滅蜀攻趙,統領西部諸軍,南楚的牌面人物。”
幽州,
釀酒坊小院。
王勃跟盧照鄰在長廊小榭對弈,順便說一些朝政的事。
楊炯跟那個斷手的龜奴,在維修方老鴇的柴房。
別說,楊炯跟這個滄州的退伍老兵,還真能尿到一個胡同。
北疆趙人,似乎習慣了埋頭苦干。
半個多月,他們先是將倒伏的桃樹、李樹重新架起來。
隨後,又將柴房拆了一半,兩人敲敲打打,現在竟然快弄好了。
“魷魚,魷魚!一天天都是魷魚湯,鬼老九,你們東部烏龜軍的東西就別拿來了。”
“人家打仗,大富大貴。不是王侯就是將軍。你也打仗,就是窮酸貨。”
老鴇方媽媽來了,龜奴老九是她曾經柳樓同行的孩子,
這年頭,戲子信情郎,那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最後留個小鬼頭,被她們拉扯大,
前幾年,竟然參加了滄州之戰,還弄了點軍功。
要不是鬼老九那點微薄之功,方媽媽是不可能買到這間院子的。
對于方媽媽的責罵,鬼老九黝黑的臉上,露出了悻悻的笑容。
楊炯知道,老兵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能在幽州有間院子住,有口魷魚湯喝,他就算是心滿意足了。
“這魷魚不錯,海邊處理的很好,用水泡開,炖煮起來很醇厚。”
長廊小榭,王勃嘲諷方媽媽,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就這一碗魷魚,偌大的幽州城,有多少人吃不起。
要不是人家老九有玄武軍這條路子,
她們哪里買得起這種軍用級成色的海產?
“是,是,是。王公子說的是。”方媽媽在王勃面前姿態很低,諂媚的不行道,
“姐姐連紅布都準備好了,只要等會中了,咱就在門口掛上。”
老鴇打的一手好主意,
她這間院子是新科才子住過的,
那這里面的姑娘,價格可就更高了。
甚至于,若是王勃真中狀元,她今後就開個桃花小館,自己當老板。
想到今後的富裕生活,方媽媽不禁笑出了豬叫聲。
就在長廊小榭,盧照鄰跟王勃互視一眼,皆是搖頭不語時,
小院東南門,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兩個小丫頭氣喘吁吁,
扶著門口的單影壁,流著香汗,大口大口的呼吸,
院子里,
放榜的消息來了!
王勃毫不在意,喝了一口茶水。
盧照鄰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小丫頭。
楊炯左拿著青磚,右手砌刀上的泥巴掉了一坨。
十幾個女孩都笑呵呵的上來了,方媽媽笑容滿面,迫不及待的向前詢問結果。
“怎麼樣?王勃進士科中了嗎?”
“沒……沒中。”小鴿子擦了一把汗。
“那,那前兩百,民經科總要中吧?”方媽媽眼神期待的望著兩個小女孩。
“也沒中。”小桃子眼神閃躲。
“那盧公子呢?他……他才學過人,方媽媽不會看走眼的。”
“他,他也沒中。”
怒火!
滔天的怒火在方老鴇心中燃燒。
這輩子只有她佔別人便宜,從沒有被人如此愚弄。
這半個多月,王勃這個混蛋,丫頭陪著他作學問,
吃她的,用她的,說要中狀元,到頭來啥玩意都沒中!
“老九,快點趕人,把這三個騙子趕出去。”方媽媽氣的身子上下起伏,
此刻,她不想跟黃渤多說一句話,
只想立刻讓這三個騙子消失。
只是,方媽媽太生氣了,渾然沒注意到,兩個小女孩在拼命拉她。
“求情?還求什麼情。你們要記住,這種沒本事的男人,最沒用!”
“趕走,趕走,全部趕走。”
方媽媽一改半個月來的諂媚,換成趾高氣昂的嘴臉,
她輕蔑的斜了王勃一眼,恨不得將這個丑貨打一頓出氣。
院子里,
氣氛很差。
小姑娘們其實舍不得三個才子,
他們各有特色,說話又好听,還能寫詩詞,
去哪找三個這麼便宜的?
可相見時難別亦難,他們既然沒考中,必然也要離開幽州,遲早是要走的。
就在院子里,老鴇趾高氣昂,罵罵捏捏,
小丫頭們低頭不語,心情低落時,
十幾個身覆皂衣的公差進來了半天,大伙都沒發現。
身高七尺半,臉部干瘦,眼楮帶著雞賊,
活像恭叔的巡更武侯隊官,一手拿著銅鑼,一手拿著敲棍,愣愣的杵在門口。
很奇怪,他們來報喜,都小片刻了,
院子里鬧哄哄的,就是沒人管他們。
最後,還是方媽媽眼尖,最先看見了拿銅鑼的巡更武侯,
“哎呀,死鬼。你怎麼白天來了。還帶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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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是污蔑!這個人,我絕對不認識。”巡更武侯劉隊官趕緊跟方媽媽撇清關系,
並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道,
“我們公職人員,首要的就是敬職敬責,不能跟這些下九流的人有過多的牽扯。”
“我……我呀,阿方啊。”
“你什麼你!滾開,別耽誤老子干正事。”
干練的巡更武侯劉隊官,甩開方媽媽後,
諂媚的來到了長廊小榭外,
他先是笑容可掬,彎腰躬身,對著下棋的王勃跟盧照鄰道,
“請問哪位是楊炯,楊大才子。”
楊炯!
老實說,听到這個名字,盧照鄰跟王勃都不是很驚訝。
玄武軍出身,楊延的旁支佷兒,
雖然他從不厚著臉皮去尋遠房叔叔的幫助。
但就憑他這個身份,加上如此法家實力,成狀元也是合情合理。
順著盧照鄰手指的方向,
劉隊官瞅了瞅,看見了柴房上,一手拿磚,一手拿砌刀的憨厚農夫。
這……這形象不像啊,玄武軍貴冑修柴房?
“楊狀元,楊狀元啊!”
“沒想到在我劉某防區內,竟然有一位這樣的大才。我真是有眼不識二五八萬,有眼不識清一色、一條龍啊。”
小院泥地上,方媽媽眼神呆滯了,
這一刻,她有些顫抖。
她做了什麼?她方才竟然要趕走他們?這是什麼蠢貨的行為!
院子里,
銅鑼聲此起彼伏,報喜唱名的人絡繹不絕。
這些唱名的人一來,從此之後,
楊炯將一步登天,成為趙國政治風雲中的人物。
此時此刻,方媽媽怒目轉頭,冷視兩個小丫頭道,
“楊炯中了狀元,你們怎麼不說?”
“我們要說,你不听啊。”小鴿子很委屈。
“我們拉都拉不住,這要是楊才子走了,那咱怎麼辦?”小桃子委屈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就在方媽媽勃然大怒,準備教訓兩個小女娃時,
幾個報喜唱名的,在王勃的帶領下,圍了過來,
“這個就是院主,你們要喜錢找她。咱三人兜比臉干淨,身無分文。”
“王勃?你……”方媽媽氣的渾身顫抖,牙齒上下打顫,
這三個混蛋,吃她的,用她的。
到頭來連賞錢都要她給。
可狀元唱名,錢財不給,如何能坐實她的小院。
這份橫財,她是不給也要給,
否則,這半個月的付出,那就是全打水漂。
“怎麼才十二貫錢?這太不像話了,阿方。”恭叔一樣的劉隊官,眼神咂摸,表示嫌棄。
“是啊,是啊。咱們來這一趟敲鑼打鼓,整個神龍道都知曉了你的院子。”一個衙役也不是很開心。
“愛要不要,老娘就這麼多,要不你們把我賣了!”
幽州放榜。
幾家歡喜幾家愁。
院子外面,大街上人潮洶涌,不時有快馬將各名冊送去指定客棧、酒樓。
一時間,幽州之中,馬蹄聲響,功名落地。
是上登天子堂,還是繼續茅廬房,一切都在今日。
不少士子在街上嚎啕大哭,繁華的幽州城,不會有人記住這些失敗者。
只有那些金榜題名的才子,才會成為今夜人們爭相追捧的對象。
釀酒坊,
小院子里,劉隊官還在為幾貫銀子跟方老鴇對線時,
柴房下,楊炯目光漸漸起了火氣,
他仔仔細細看了三遍,確認沒有王勃跟盧照鄰後,當即怒不可遏道,
“科舉,科舉?連人才都不能舉,還科什麼!”
“法既不法,國何以為國?”
下一刻,楊炯解下外面粗衣,
淨手後,換上了平城學堂的士子戎衣,
在人群疑惑的目光中,
他戴正了襆頭帽,腰間配好武川短劍,大步流星來到了長廊小榭前。
“王兄、盧兄,禮部尚書劉庶太過分了。楊某現在要去告御狀。”
“若是一去不回,你們去玄武府拿錢,記得將這段時間的賬,跟方媽媽結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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