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
易州郡。
十一月六日,午時。
趙國大股騎兵,煙塵滾滾,通過了東仙坡,離開易州境內。
到十一月七日,午時。
趙國皇帝湛金十字槍的光芒,已經出現在了河間府的南端。
前方即將出現一個梁軍大據點——束城。
此地之前由梁將王君漢駐守,乃是梁國東側的關鍵城池。
趙軍一路南下,呂公莊斥候來報,那里是空的。
韓縣也有斥候來報,只有幾百個老弱在,也是空營。
束城前方平原,
奔騰的趙國大軍中,分出了一支小流。
不到片刻,束城的梁軍旗幟掉落,換成了朱紅的趙旗。
如此情況,不用多說。
趙國君臣已經明白,王君漢走了,束城也是空城一座。
梁軍主力果然跑了。
按腳程算,這會應該走到巨鹿了吧。
北風卷著煙塵,轟鳴的馬蹄聲中,
後方騎兵總是要吃點灰的,好在這個時代,沒人在乎這些。
“李義,吹號,繼續南下,梁軍在逃跑,莫要放走了他們。”
趙帝周雲的吼聲,在軍陣中飄蕩。
‘繼續南下,梁軍在逃跑。’
‘繼續南下,梁軍在逃跑。’
……
皇帝的意志,穿透了趙軍大陣,穿透了蒼穹,
越傳越遠,好像來到了巨鹿郡的安平原。
安平城外,安平原上,
深藍旗幟飄飄,雜亂的腳步聲響徹原野。
一支軍容還算完整,披堅執銳的兵馬,正行軍南下。
他們蜿蜒如長蛇,一眼望不到盡頭。
忽然,一陣蒼涼的號角聲,從隊伍尾巴的遠端傳來了。
“什麼聲音?”
束城王君漢是最後撤退的兵馬,他們一直等大軍走遠,才徐徐撤離。
所以此刻,右神軍二營統領,成了梁軍第一支被追上的大部隊。
王君漢勒馬駐足,他身體隨著戰馬起伏,甲冑發出細碎的金屬顫音。
可就在他威風凜凜,舉目遠眺,還沒看清楚狀況時,
後方的兵馬已經亂了。
潰逃。
沒錯,就是潰逃!
無數梁軍哭泣著、吶喊著逃跑,就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此情此景,右神軍二營王將軍不禁勃然大怒,冷喝道,
“督戰隊,給老子去後面殺。特麼的,區區趙兵也怕,滄州阻擊線一共才幾萬人?”
“咱們這里就有幾萬,去傳令,不管趙軍誰來,老子王君漢要干死他。”
督戰隊听從主將的命令,帶起煙塵,奔騰而去。
安平原大地,王君漢看見了神奇的一幕,
督戰隊策馬的身影,與地平線盡頭逃跑的梁軍,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應該是王君漢在安平原,最後的回憶了。
因為下一刻,右神軍統領王君漢看見了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讓他瞳孔微縮,頭皮發麻。
大地的盡頭,出現了一桿金光熠熠的長槍。
九節銅環,隨風搖擺。
趙帝周雲四個大字,隨戰馬而奔騰。
梁國大將王君漢嘴巴微張,愣愣的看了幾息,再三確認是趙國皇帝來了之後,
王將軍沒有任何猶豫,勒馬轉身,大吼咆哮道,
“老子去你媽個蛋!跑,弟兄們快跑。”
“右神軍的弟兄們跑啊。趙帝周雲來了。”
兵敗如山倒。
梁軍大環境是失敗,此刻正是撤離之際,
趙國皇帝襲擊,哪有打贏的希望嘛?
生死關頭,保命要緊。
忠心耿耿的王君漢,還管個球的大梁國。
梁國北伐失敗,必然陷入內斗。
大都督楊重樓回到洛陽,必會掀起腥風血雨,
可蕭啟鴻、安公公這些人,兵法可能不行,但內斗都是行家,大都督還真未必弄得過。
到時候,梁國一團亂麻,誰有兵誰就是大爺。
安平原上,
趙帝大 在湛金十字槍後。
趙國皇帝橫槊胯馬,阿流斯強健的四肢,在安平原健步如飛。
周雲望著前方,束城幾萬兵馬,就像海浪遇見礁石一般,
潰敗的速度,比趙軍騎兵奔騰的速度還快。
此情此景,皇帝周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一萬余趙軍騎兵,轟鳴的馬蹄聲,響徹原野。
一路上,即使還有零星抵抗的殘存梁軍,
在趙軍面前,也是甲冑碎裂,身體橫飛,被摧枯拉朽的擊殺。
北疆幾家後族莊園子弟的屠刀面前,梁軍毫無抵抗力,被輕而易舉的突破。
王君漢逃跑,雖然在軍人情節上可恥,
但就結果而言,周雲認為此人還算是果斷。
即使不考慮軍心,單就此刻戰場環境,梁軍也是必敗。
沒有大盾陣型,沒有預設戰場,後方也沒有營寨依托。
這種條件下,步兵在趙國精銳騎兵面前,只能被無情碾壓。
“擂鼓!”
“列陣!”
巨鹿郡。
孫公坡。
二十八面戰鼓同時擂響,沉悶的怒雷之聲,讓數萬梁軍將士的手臂微微震顫。
前鋒來報,趙帝周雲御駕追來,
雖然不知道,武川人的老大,抽什麼瘋,一兩萬人要來追幾十萬梁軍。
但他既然敢來,南陽天驕驍將蕭師都,就要率領大軍,
讓趙人知道,什麼叫中原雄兵!
大將蕭師都持刀躍馬,率領左神軍一營數千鐵騎,來到了大軍側翼。
楚梁時代,以左為尊,左神一營可謂是梁人帝軍的根基兵馬。
大軍主將乃是裴儼,此人是神軍六大統領之中,與郭孝恪齊名的智將。
四萬五千梁軍,在孫公坡地列陣,以待趙軍前來送死。
“鐺鐺鐺鐺鐺鐺……”
湛金十字槍,威武無雙。九節銅環,叮鈴作響。
孫公坡遠方,已經出現了趙軍鐵騎轟鳴的馬蹄聲。
這是一支龐大的騎兵,旗幟瀟瀟,一眼無邊。
這也是一支可怕的騎兵,馬匹雄壯,鐵甲長槊,強弓勁弩。
“嗡嗡嗡……”
趙軍在五里外,緩緩放慢騎速,騎兵迅速集結,凝聚陣型。
不消片刻,趙騎動了。
一千人馬皆甲的鐵騎,率先出陣。
他們一開始打馬慢走,漸漸如離弦之箭,地動山搖而來,
一路土石飛濺,那恐怖的威勢,讓梁軍第一道關卡的大盾陣有些微微顫動。
撞開!
金狼衛破陣?!
梁軍將台上,裴儼不敢相信,趙帝周雲沒有任何花哨,也不進行任何拉扯,一上來就是搏命。
以騎兵沖陣,就算是李 的鐵騎營又如何?
梁步騎完整,嚴陣以待,裴儼不信趙軍能沖開大陣。
只能說,固有印象會害死人!
周雲已經打過太多步騎合力,大破騎兵的案例了,
以至于不少將領迷信建制步兵,一定就能擋住騎兵。
更可能的是,重騎兵的數據畢竟太少了。
因為整個五千年歷史,能擁有重騎兵的軍隊屈指可數。
梁國的盾陣,豈能跟當年的趙軍十三營比。
要知道,十三營當年,在阿史那海山的金狼衛面前,也被沖爛了。
他們是用命,用身體掛在金狼衛上,最終配合鐵甲銳士,才用爛仗打贏了重騎兵。
重騎兵真的拼命,除非進行土工作業,否則很難擋住。
就似鐵犁翻起泥土。
又似礁石破開海浪。
梁軍步卒在驚呼聲、嚎叫聲、哭泣聲中,徹底消散。
趙軍皇帝的鐵騎營,宛如破陣之錘,一路摧枯拉朽,無人可擋。
孫公坡上,梁軍盾甲碎裂,兵卒倒飛,殘肢斷臂無數,鮮血飛濺,
鐵騎營所到之處,掀起陣陣血霧。
大將秦寄,一馬當先,雙 如龍,所向無敵。
趙軍重騎兵開路之後,又是最強的皇帝玄甲鐵騎。
騎兵如潮水,一路奔騰,當趙軍不計傷亡時,
中原無敵的梁國兵卒才知道,他們跟北方趙國的戰力差距是很大的。
“啊,救命啊,哥,救我,救我啊。”
“老馬子,快幫我,帶我走啊,我想活著。”
“跑,快跑,我們打不過。”
趙軍鐵騎,如同潮水一般,突進梁軍的陣內,
馬蹄踏碎血泊中的尸骨,將梁國抵抗者的哀嚎,踩在腳下。
湛金十字槍,金光熠熠。
九節銅環,叮鈴作響。
它宛如這方天地的神器,威壓孫公坡。
趙帝周雲橫槊跨馬,目光如炬,
他腦域中的嗡鳴之聲,從未停止。
整個孫公坡戰場,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忽然,周雲目光閃過凌厲,他看見了遠方西側,蕭師都率領三千騎兵正從上風位殺來。
“大 跟隨三皇子,所有人沖鋒,直取五龍山。”
說完這句,周雲在李貞跟李定不解的目光中,轉頭李義道,
“命令武川子弟,分出一部分兵力,來兩千騎兵隨朕去斬了蕭師都。”
北風呼嘯,
戰旗瀟瀟。
十里荒原,混亂的孫公坡戰場,趙軍騎兵在突破梁軍大陣時,
見左翼有騎兵殺來,遂有一騎將,帶領少量騎兵,左側迎戰。
尸橫遍野,殘旗亂馬,血泊坑窪的戰場,
只見一員趙將,身覆山文玄甲,手持饕 兩刃槊,跨下一匹雜毛馬王。
在兩千趙軍子弟的簇擁下,奔騰如飛,直奔梁國蕭師都。
與此同時,幾百步外,
梁國深藍旗幟飛舞,三千梁軍見有騎兵殺來,亦是自信滿滿。
他們側面突襲趙軍,本就算是騎兵戰術中的上風位。
此刻,見趙軍比他們還少一千,自是不放在眼里。
兩股騎兵,一紅一藍,爭鋒相對,
宛如兩頭猛獸,迅速接近。
身材雄武的梁將蕭師都,手持一柄盤龍關刀,
見趙國有一甲冑極為華麗的男官將領殺來。
他當即面露鄙夷,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是趙國哪家的男寵,不知死活?”
“既然敢來,待蕭某斬下你的狗頭,送于你家主人報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