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的天氣干活,得打早就來。
這一點,北疆雁門郡幾十年的老農戶,李景山就很有經驗。
他是太師府的!
沒錯,就是李氏所在的那個雁門郡太師府,
他甚至曾經拿過刀,要在那一天襲擊李家堡的李娘子。
遺憾的是,那天也趕的挺早,可惜沒趕到,李大奎兄弟夜里就被牛魔跟黑蟒收拾了。
其實李景山也不能理解,為什麼李大奎有皇帝不效忠,還特麼想當亂臣賊子呢?
這要是他們千佛嶺李家莊,有李娘子、周雲這一支,
那如今至少也得跟馬桐一樣了吧,家里出個封疆大吏啊。
人比人氣死人,搞得他李景山,現在還是個民夫隊官。
天色剛能看見的時候,他們就出背木頭打樁了。
昨日傍晚,來了五十車騰牌,這些都是標準化生產的,
長一丈2.37米),寬半丈。一車一百塊,五千塊藤牌,卸車都能累倒幾個壯漢。
李景山這些徭役,現在要把棚子的軀干立好,
隨後將這些藤牌,全部用扎帶捆緊。
如此,一個簡易寬大,而又實用的遮陽棚就出現了。
老實說,這鬼天氣,沒地方遮陰,牛馬畜生都快活不了了,更別說人。
這些藤牌確實厲害,大小一致,對接的位置還有卡口,蓋頂的速度是傳統做法效率的幾倍。
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對,標準是量化的開始。
就是有些新手,不會搭底下的棚子,
斜支撐一定要做好,不然一口風過來,棚子倒了就麻煩了。
倒不是這玩意能砸死人,而是中午時分,想要大伙出來維修棚子,那比拜佛還難,工錢翻倍都不干。
前幾日,叫誰都不來,最後只有李景山和小兒子自己干。
此刻,李老農對于斜支撐和底座,抓得很嚴格,
涼爽的時候,多干點活無所謂。
等會到巳時10點左右),陰地一躲,傍晚他們這些苦力才會出來。
小兒子十五歲了,生的俊俏,卻是文不成武不就。
偏偏還愛惹事端,大奇關廟會,結識了關家女,對方死乞白賴的要嫁給他。
關家女?
沃野鎮關家,那他們家也敢想嗎?
可偏偏這小子,還翹上了,中意那日陪同而來的許家女,
許家女又不中意他,且此女早就許了人家,乃是焦氏子弟焦無功。
可特麼最讓李景山一頭霧水的事情,就是焦無功在講武堂,青睞的是關家女。
“陛下,你說這……這搞的什麼事?”
“現在的年輕人,沒了北狄人的刀子,就喜歡亂扯。”
夜空的星辰還沒有散去,
寅時4點左右)的微風,帶著一夜的涼氣。
五龍山後方,衛河小營地。
趙帝周雲跟兵司劉庶來的很早,甚至比這些民夫徭役還早。
因為他們是看見海量藤牌的時候,才開始忙碌,
而周雲和劉庶,從此物在易州生產出來,到運抵清河郡前線,全程都在緊密關注。
這是第一批,後面還有海量的物資。
快速的遮陽棚,在大暑節氣,就是最好的戰略物資。
“可不是嘛!”李景山這個人劉庶認識,
尖嘴猴腮的兵司主簿,打趣的嬉笑道,
“你還沒看見平城踏青呢?那才是世家少年子弟,互相牽線,表達愛慕的時候。”
這些年打仗,李太師在樓煩關外的田莊子,
因為周雲這個同門師兄的關系,作戰十分勇猛。
在這些人眼里,給同門打仗嘛,還能虧了他們?
如今,這些人漸漸聚集在了周康之子周伯的名下,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劉庶跟李景山牢騷著這些少男少女的事,
可他們全然沒有注意到,趙帝周雲的眼里,閃過了一絲精光。
平城踏青!?
周雲離開平城也就是一年多的時間,他怎麼不知道興起了這個活動。
還是說,各方細作覺得這個事情太小,疏忽了?
歷史上,隋唐時期,尤其是在隋朝,
這種長安城外的權貴踏青,就是一種變形的門閥壟斷。
只有頂級門閥的權貴子女,才能配上五花馬、檀木車、鐵甲兵,一路游覽,吟詩作賦,互生愛慕。
強勢的獨孤伽羅,一直把太子楊勇當成接班人,
所以當時給他踏青的選擇,都是各家門閥嫡女。
可惜,楊勇寵愛身份低微的雲氏,甚至到達了寵妾滅妻的地步。
太子妃元氏代表了舊貴族的力量,如此重要人物,離奇暴斃,簡直讓後世匪夷所思。
這些行為,徹底觸怒獨孤伽羅,導致楊勇漸漸失勢。
其實這種所謂踏青,門檻是極高的,
一般的權貴連車馬甲士都湊不齊,更莫說其中的用度,直接就被淘汰掉了。
太陽還未升起,民夫徭役們排著長龍,開始領朝食了,
大棚區,趙軍輔兵營的火頭房,還是很講究的。
下鍋煮食都摻了豬油、羊油,還有大量的骨頭湯,炖的稀碎的骨頭。
重勞力活,吃不到這些葷腥,那就會渾身無力,干活不得勁。
李景山偶遇陛下,整個人還是挺開心的,
那些年,他也曾去過李家堡,
還听過一些周雲的傳聞,當時還覺得此人敗家無道呢。
如今看來,老實人是最沒用的,就要這些歪門邪……頭腦靈活的才有出息。
李景山端著食台,替劉庶和周雲,弄來了上好的羊湯面,
還有一點點豬油渣,弄了點蘸料,放在一旁。
豬油弄的好,食物中就會帶著一股別樣的油香。
尤其是大暑天,太陽沒出時,
坐在老樹下,弄上一兩口,別是一番滋味。
趙帝周雲偶爾揮手,回應大棚區,目露崇拜的趙軍民夫們行禮作揖。
他一邊吃著,一邊對劉庶道,“八瞎子不是說沒錢?咋的,朝食的檔次還這麼高?合著專門削減朕的用度。”
“陛下,沒錯啊,是削了。一天只有十文的伙食。”
十文?騙鬼呢!
周雲的腦子里面可有兵神系統,
這朝食都快十文了,後面兩餐合著不用吃了?
“陛下有所不知,”李景山笑了笑,
對于伙食的事,他乃是親身經歷者,自是娓娓道來,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輔兵營全是鐵坨子做派。
他們一早就聯系了騎兵,但凡是哪里有戰利品,第一時間就要通知。
甭管是不是戰區,反正運不運的出去,是他們輔兵營的事。
可這個搶東西,它得有人啊,它還得有兵啊。
這輔兵營一點點常備兵力,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乎,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北疆的民夫徭役身上。
這些五郡來的農夫,那過去指不定都是山匪惡徒,拿刀對他們來說,問題不大。
這在魏州、博州造成了一個詭異的戰場現象,
輔兵營就這麼大搖大擺的一直運物資,且極為囂張,從不隱藏。
可最扯蛋的是,整整兩個月,襲擊他們的梁軍屈指可數。
因為梁軍也不能確定,這些身披戎衣皮甲的人,到底是不是趙軍精銳。
更何況,趙軍騎兵總有些大聰明,遠遠的吊著物資,希望能撿漏梁軍。
“哼哼!”五龍山衛河營地,趙帝周雲坐在板凳上,忍不住搖頭哼了兩聲,
“無利不起早。這行動的酬勞,怕是趕的上幾畝地吧?”
“嘿嘿!那不是……賣命的錢嘛。再說也是為了大家……”
李景山還想解釋什麼,但趙帝周雲出言打斷了他,
皇帝在泥地里,隨便劃了幾條線,指著魏州軍馬莊的位置道,
“李景山,朕給你個任務,去跟輔兵營的將軍說。”
“從今天開始,你們不能過馬莊,否則,把命丟掉就劃不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