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州郡。
青嶺山城。
朱雀將軍李保,今早怒火之大,是所有朱雀兵卒從未見過的。
幾個親信傳令兵卒,被拉到山城的石頭大院,
李保親自揮舞鞭子,見面就是狂抽,打的那是鮮血淋灕。
“老子問你,昨夜蓋州兵亂,你們腦袋壞了,不通知本將?”
不怪乎保爺發這麼大脾氣!
實在是昨晚趙國皇帝跟高句麗生死之戰,
他就在青嶺山城,相距不過幾十里,竟然不去支援?這說的過去嘛。
要說也怪高秀姬這個娘們,此人雖四十六七了,那身軀卻依舊火熱。
更可怕的是,高句麗的漁女都會很多花活,李保這短短三四天的快樂,超過了前面五十幾年。
昨晚迷迷糊糊,是听見這幾個狗屎急匆匆來敲門。
可平白被擾了興致,李保怒火中燒的將他們轟走了,
還吼叫這些兵卒,再敢來就斬了。
“二當家遇襲,你知道什麼事?”朱雀將軍李保,二指並起,指著自己心腹,痛心疾首。
他浮腫的眼袋里,全是急躁跟悔恨,
怒不可遏,咆哮道,“就算老子要斬了你,這種事你也要進來。軍情不報……軍情不報,老子讓你軍情不報。”
四個大將軍的傳令兵卒,那自然都是朱雀李保的族人,嫡系中的嫡系。
此刻,四人雖然被李保在雪地里,當眾打的皮開肉綻,
可他們哭喪著臉,剛開始一言不發,
到後面,也只道自己失誤,沒有一人開口說,昨夜是將軍的過錯。
任何地方都有山頭,有山頭就有兵和將。
此刻,他們四人很清楚,保爺做這些,都是打給皇帝看的。
雖然趙帝周雲本人不在,但皇帝對軍隊的掌控能力太強了,
他們毫不懷疑,也許今日下午,朱雀軍的事就會出現在陛下的龍台。
“快快快,送這幾個去養傷。看著煩。”
“另外,點三千兵馬,老子要去皇帝大營支援。”
青嶺山城里,
幾個朱雀老卒不禁面面相覷,對李保的行為集體鄙夷。
別家軍隊這個時候,都已經見了皇帝,往回走了。
自家這個三千兵馬過去,這還支援個屁,如此做法,也太特麼假了。
“滾!老子叫你去你就去,朱雀軍你做主?要不將軍你來當。”
保爺最恨的就是這些兵卒否定他的意見,尤其是這個時候。
他怒踹了幾人後,見對方頭盔歪斜,一路在雪地逃跑,前往外城點兵,這才稍微氣順一點。
青嶺山內城挺不錯的,石頭堆砌的城堡很厚,
尤其是壁爐火炕齊全,這個地方拆掉,太可惜了。
山城回蕩著趙軍的號角聲,兵馬半個時辰內就會完成集結。
雖說現在去蓋州大營難看了點,但保爺也要把那個意思表現出來。
轉過長廊,上了階梯,最高的那間城主房屋里,
高秀姬一身趙裝,就似趙人女子般樸素。但那一抹繡花胸布,又讓她顯得熱辣滾燙。
李保笑意盈盈的望著這朵美人花,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昨晚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若是二當家周雲輸了,那高秀姬會立刻殺了李保,重新奪回青嶺山城。
屆時,青嶺、烏骨、丸都三城防線重聚,趙國皇帝已死,連朱雀將軍都死了,高句麗就算是防住了這波大難。
平京第一漁女,高秀姬自帶貴氣,
她吐氣如蘭,故意貼著李保的耳朵,輕輕的說,
“依奴家的意思,將軍昨夜沒去,乃是幸運。今日不去,更是萬幸。”
情人眼里出西施,何況本來就是西施呢。
李保對這個崇拜他的知己,早已迷得神魂顛倒,
見她如此說,不禁疑惑道,
“此話從何講起?昨晚不去還可以推給李傻幾個,今天還不去,陛下以後不會再信任本將了。”
“將軍要的,就是皇帝不再信任!”高秀姬俯下身子,蹲在李保面前,一邊用手按壓他的大腿,一邊語出驚人。
李保本來已經被美景吸引,但听見高秀姬如此說話,
當即嚇得興趣全無,恐懼的四處觀望,見四下無人,才急切道,
“高美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李保對二當家那是忠心耿耿。”
“哼哼……”高秀姬媚眼如梭,玉手在保爺大腿筋脈輕輕一按,他立刻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此一時彼一時!趙國皇帝周雲,統一天下之勢,已經越來越明朗。”
“從現在開始,將軍要疏遠皇帝。否則,將來禍事一出,追悔莫及啊!”
青嶺山城主屋內,
李保起初覺得高秀姬在胡說八道,
但越听下去,他就越覺得這個女子學識淵博。
她跟李保講了霍光,講了曹操,講了司馬懿,還講了劉裕。
每一個皇帝,似乎都是血淋淋的故事。
高秀姬輕輕的趴在李保的腿上,就像一只嬌柔的貓咪,在討好她的主人,
但如此溫順的美人,口里說的每一句話,卻是恐怖至極,
“皇帝的寶座,一直有個魔咒。那就是英雄的帝冠,必須要用兄弟的血來洗禮。”
“龍椅之下,埋的從來都不是金磚,而是皇帝親族的血肉。”
“伴君如伴虎,將軍不可不懼。”
青嶺大屋里,李保一想到這些事情,
他浮腫的眼袋里,漸漸出現了淚水。
很多事情,他不傻。其實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那些在同一個土屋里,爭搶一塊饃饃的青山寨弟兄們。
那個時候,老當家、駝子、瞎子,還有二爺,
他們哪怕有一碗好肉吃,都覺得是天大的恩賜。
如今宗族化家為國,連昔日他這個農家漢子,都機緣巧合,成了四方將軍,大伙的感情其實早就不對味了。
梁老頭以前什麼人,雪林里,二當家撿回來的一個死人。
可現在呢,趙國梁氏家主,前呼後擁,隨行數百人。
李保知道,高秀姬說的那些事,也許不會發生在二當家周雲身上,
但天家無情,第一代不出,第二代也會出現。
“將軍如果不想反陛下當皇帝,那您的權柄已經夠了。”高秀姬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張小輿圖,對著李保道,
“平定河北安慶跟夏侯杰的功勞,將軍當急流勇退,給梁將軍和伍英雄吧。”
“奴家再多問一句,此二將今後可會對將軍無禮。”
“放屁!”李保怒目而視,指手揮舞道,
“梁大眼不敢說,伍崗老子就是庶民一個,他也得管我叫聲老將軍。”
其實有些話,李保也沒對高秀姬完全坦白,
朱雀軍這幾萬人,哪個不是他從北疆廢墟里帶出來的,
一開始十三營是最差的,他想盡辦法,才慢慢倒騰起來。
伍子要是敢對他不敬,就憑這武川鎮的族人,他這個位置也干不下去。
“那就好辦,您將權柄,慢慢渡給此人。”
“另外啊,奴家這里還有一份大禮,給您備著呢。”
屋子里,高秀姬在一個石頭秘格之間,拿出兩塊令牌,跟十二份母圖。
先人偵候!該交出來了。
高秀姬雖是女子,但眼光卻並不算低,
當年她一眼就看出乙支文德是人杰,足見其看事是很準的。
趙帝周雲胸懷廣大,他帶來的是希望,而不是毀滅。
高句麗遺民,雖然將全部刺面移境,奴役二十年後,以為中原民族。
可趙國不殺高句麗遺民,代表了趙軍強不欺弱,願意給敵人留一條生路。
打天下,打的是人心。
給別人留一條生路,就是給趙軍自己留一條生路。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今日將軍退後,無非就是惹皇帝難受,責職罰官而已。”
“將來可就說不準了……”
高秀姬的話,就像一根刺,刺的保爺面色痛苦。
任何一個開國王朝,在穩定之後,
都會將大軍中的不安定因素拔除,此乃大勢所趨,任何人都避免不了。
屆時,若是抵抗皇帝的刀,那就是死路一條。
若是不抵抗皇帝的刀,那就是家族沒落。
“看的出,您忠于皇帝,為人寬厚……”
李保此人,高秀姬是很滿意的,甚至很感動。
所以這些天,情感可以說謊,但女子的身體不會。
在青嶺山城的烙鐵房中,高句麗人一個個被趙兵拉出來刺面,
可朱雀將軍李保講良心,男子一律烙臉,女子則全部烙背。
這樣將來,她們不管是嫁給趙軍兵卒,還是趙國良人,
至少容貌在,有條活路不是。
“奴家看過很多軍隊,似趙軍這般仁義而又強大的,古未有之。”
“嘿嘿……”石頭大屋里,高秀姬笑了笑,對李保道,
“中原雖然強敵眾多,但周雲得天下只是時間問題。”
“將軍權柄到今日為止,也必然是王侯之命。何須再進?”
先人偵候,擺在了朱雀將軍李保面前。
作為老軍伍,李保對這支高句麗細作還是有所耳聞的。
但此刻,高秀姬攤開了說,
他才知曉,此組織超過了趙國的想象。
先人偵候,現有將軍兩名,分別為先人、偵候。
甲等人員十二位,乙等二百三十一位,丙等一千八百人,其余編外細作無數,總計超過萬人。
由乙支文德主持,發展超過三十余年,共計投入一百六十七萬貫。
其細作以河北為主,在中原、江南都有分布,甚至北疆趙國也有二十六名乙等人員。
“行吧。最後再立一功,咱跟皇帝說道說道。”保爺嘆息一聲,這個什麼先人板板的,趕緊交了,在他這里燙手。
別特麼整個蓄養死士,密謀造反,那就麻煩大了。
可大屋里,高秀姬玉臀騰挪,媚眼如絲,款款踱步道,
“哼哼……這樣東西,不能您去交。而要讓另一個人去。”
“誰?”
“高佳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