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
靈武郡。
劉承玄的消息太滯後了,趙軍已經不在南王城了,
而是由名將王右寧統領,踏上了西征關中之路。
黃沙漫漫,行軍之路,多有坎坷。
男兒覓封侯,踏馬關山破蘭州。
靈武郡北境,趙國大軍沿著黃河,一路連綿,仿佛來自北方的盡頭。
朱紅、湛青、灰白的旗幟,無窮無盡,
趙兵甲冑鮮明,馬匹雄壯,輜重車‘嘎嘰嘎嘰’,
不少兵卒因為炎熱,眼眯成縫,感嘆生不逢時的跟著大部隊前進。
偶有傳令騎兵,馬蹄奔騰,帶起煙塵,將軍情傳遞給龍驤軍帥部。
靈武郡三封縣,
趙軍大營。
“報,前方來了靈武使者,說跟白狼軍鐵騎營有舊,特來拜會。”
龍驤軍的後營很強,甚至是四軍中最強的。
自從四年前玉璧城之戰後,劉忠武特別重視後營,
光人手就增加了兩千,還在趙國各郡招募了很多好手。
三封縣大營,長四里,寬三里,佔地廣大。
內設馬廄、校場、庫房,以及數量龐大的在建兵營,這里將成為大軍攻打靈武的後方。
帥營主位,龍驤將軍李興,
听了傳令的兵的話後,濃眉大眼的面容閃過異色,
他瞧了瞧堂下雄壯的鐵騎營統領郭朗,後者也是拱手行禮,表示不知。
“興許只是吳元昊有話要說,隨便找了個由頭吧。”行軍主簿劉忠武,負手而立,聲音冷厲道,
“去傳令,讓吳元昊的使者進來。”
趙軍兵卒急切的出去,不多時,帥營里,來一個吊兒郎當,看著就不像正經人的靈武兵頭。
此人一來,就找到了郭朗身後的吳岩,開心打招呼,笑道,
“吳岩族弟,多年未見,沒想到你竟然當了鐵騎營的主簿,想死哥哥了。”
吳玉堂熱情似火,可吳岩卻是面色難看,不想認這遠房親戚。
他家境貧寒,流落北疆,好不容易在講武堂結業,
跟王六一起,被分來鐵騎營擔任主簿,
他和王六可不一樣,人家大哥是驍衛王武,屬于武川重點培養的人才。
他一個小農戶,可不想靈武的事,影響趙軍對他的信任。
三封縣,
趙軍帥營里,
吳玉堂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大名鼎鼎的趙國第一猛將青龍,
只見主位上,青龍身高九尺有余,
面容剛毅,不怒自威,不愧楚國皇帝親封的天下第一勇士。
帥營中央,吳玉堂在跟李興、劉忠武、趙忠義等將領行了大禮後,
這才不慌不忙,語出驚人道,“龍驤將軍,小的這次來,乃是要救爾等一命。”
“哼哼……”吳玉堂的話,把李興都氣笑了,
他一身氣血之力沸騰,眼神冰冷道,
“吳小將,龍驤軍麾下精兵十幾萬,攻城器械足夠,後勤糧草充足,何須你救?”
“哈哈哈……”帥營里,吳玉堂笑了,笑的癲狂,
他雖孤身一人,卻似乎不懼,反而繼續大放厥詞,鄙夷各趙將,
“靈武城,三個月前開始,所有族人糧草歸公,統一管理。”
“靈武節度使遴選精兵六千,號稱定賀軍,日夜操勞。”
“同時頒布軍功賞銀。還高築壁壘,廣積糧草,可謂成了難以攻陷之地。”
龍驤軍帥營,吳玉堂的話,讓不少將領面色漸變。
他們都是沙場老將,此人雖然瘋瘋癲癲,
但他所說的那些事,確實針對性很強。
如果靈武節度使早有準備,那麼趙軍攻破靈武的難度將會很高。
更甚至說,從戰略角度考慮,
如果進攻靈武損失慘重,那麼關中還有楚國的屯衛霍守易,跟項正的西軍。
真要是在靈武就打成了殘局,後續趙軍也就只能拿下賀蘭山地區了。
“奇怪,聖昌二十五年,咱們當西軍時。吳元昊我們打過,沒你說的這麼厲害?”
趙國將領個個驕兵悍將,豈會被三言兩語嚇到,太師椅上,趙忠義提出了質疑,
聞言,吳玉堂二痞子樣,大笑來到趙忠義面前,譏諷道,
“因為,吳元昊啟用了一個人,此人善兵事,尤善打弱局。”
“誰?”這句話是劉忠武問的,
因為能做到這些事的人,確實是個人才。
龍驤軍帥營,吊兒郎當的兵卒,繼續大步而行,大放厥詞道,
“那個人叫,吳玉堂!”
吳玉堂?
見過找死的,沒見過來敵軍陣營找死的。
吳玉堂此言一出,龍驤軍不少將領,包括草原之爾禍阿歹、阿也,一些騎兵千戶,都是面露怒色,
只要龍驤將軍一個眼神,他們就把此人的腦袋,掛到旗桿上去。
可令眾人沒想到的是,等來的不是殺人,而是劉忠武的肯定。
“啪啪啪啪……”
龍驤主位左側,頭發黑白相間的行軍主簿劉忠武一邊嗤笑,一邊忍不住鼓掌。
下一刻,他行步到吳玉堂身前,仔細打量後,朗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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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將軍,你來趙營,不會就是耀武揚威的吧?”
帥營里的事,讓鐵騎營主簿王六不禁一愣,
這種說客冒著生命危險,舌戰群雄的畫面,他只在書上見過。
這個瘋癲的將軍,雖然看不上去不靠譜,
但實際上,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
行軍主簿劉忠武,都將吳玉堂的稱呼,改成了吳將軍,
可見此人,已經得到了龍驤軍的認可。
王六沒想到,土地貧瘠的靈武郡,還能有吳玉堂這種不怕死的人才。
龍驤帥營大堂中,
吳家使者恭恭敬敬的對劉忠武行了一禮,
他低頭斜眼,開口道,
“吳某有一計,可讓龍驤軍打開關中之路,並且軍力大增。不知主簿可有興趣?”
吳玉堂看見,青龍李興跟主簿劉忠武都是面色凝重。
老叔叔吳元昊的話很對,尊嚴都是打出來的。
如果沒有數萬靈武人,眾志成城,有拼死的決心,
趙國龍驤鐵軍,怎麼可能听他把話說完。
帥營里,氣氛一陣詭異。
大伙也不傻,此刻乃是博弈的關鍵階段了,
這會,他們沒人敢打擾行軍主簿。
良久後,劉忠武在得到趙忠義、趙武生等人的眼神肯定後,
不急不躁的道,“說來听听,要是說的不好,就殺了祭旗。”
雖然靈武現在很麻煩,但劉忠武要告訴吳玉堂,趙軍才是拿刀的那個。
“我主吳元昊,本就是楚國將門,實乃不能忍受楚國皇帝之惡政,這才離開中原。”
“今趙國東滅高句麗,北滅突厥。乃有天下皇帝之功,我主自然想要歸附。”
“就是這個……”說到這里,吳玉堂又變成了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嬉笑道,
“就是要點賞賜,牛兩萬頭,羊四萬只,戰馬一萬匹。”
吳玉堂此言一出,帥帳里趙國將領不禁怒不可遏,
他們破口大罵,帥營里一陣喧囂。
投降就投降!別特麼整活。
整花樣也就算了,狗日的還搶劫。
主位上,一只雄壯的手伸起,嘈雜的聲音嘎然而止,
主簿劉忠武眼神冰冷,行步到吳玉堂耳邊,喉嚨里擠出聲音道,
“牛一萬頭,羊三萬只,戰馬五千。吳元昊讓城受降。”
“牛五千頭,羊二萬只,戰馬三千匹……”
“哎呀……老族舅啊,這已經是最大的條件了。咱還弄了一樣東西,有這個您絕對放心。”
靈武郡夯土城池,
這里已經大變樣,靈武軍備戰幾個月,
此刻,城郭到處都是城樓,城防已經上升了幾個檔次。
吳玉堂只穿了一件戎衣,他向節度使吳元昊哭訴他的艱難,
趙軍剝了他的衣甲,還欲要用刀劍侮辱他。
可他是什麼人?那是鐵骨錚錚的靈武漢子。
他就算丟自己的臉,也不能丟了吳家主的臉啊。
他當即表示,要殺要剮,隨趙軍處置,但靈武人絕對會戰至一兵一卒。
“西寧郡不是還沒攻陷嗎?這個老夫心里總有點空落落的。”
人就是這樣,總有點貪心。
吳元昊原本以為,只要趙軍能讓他保留兵馬,他就什麼都願意干。
畢竟趙國不是楚國,君臣上下都很講信用,
他們連突厥俘虜都不殺,哪里會動同族靈武郡人的性命。
可這會有聖旨來了,吳元昊就患得患失了,
他總感覺價碼是不是開低了。
聖旨啊!這可是聖旨。
這代表周雲是認可他們吳家勢力的,否則用得著青龍隨軍帶了一份聖旨?
看上方的落款日期,原來趙軍早就準備好,讓靈武人移邊西寧郡。
這西寧郡在青海之下,湟水過境,也是個好地方。
就是……就是五千頭牛、三萬只羊倒是不錯,
這戰馬少了點,趙國戰馬多得很,怎麼也得有五千匹吧。
“這樣如何?外甥我吳玉堂再去一次,說什麼也得把戰馬弄到五千匹。”
“不……不好吧。”城樓上,吳玉堂說再去,本來吳元昊是有點開心的。
但仔細一想,他就有點慌了。
好不容易能上岸,還有這些財富,可是一筆大數字,
萬一因為兩千匹馬的小事談崩了,那豈不是因小失大。
“算了,算了。那樣你太危險。”西北梟雄吳元昊,度量還是有的,
他關心外甥的安危,就不加碼了。
但隨後一句話,嚇得吳玉堂手腳發軟,
“老夫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這份聖旨,必須來靈武城頭宣讀後,咱們才獻城。”
“且必須是青龍或者劉忠武,其他人,老夫不認。”
夕陽下,
黃沙漫天,塵土飛揚。
吳玉堂單騎瘦馬,身形落寞,眼里閃過鄙夷。
這老東西,還要別人入城宣讀聖旨,
不得不說,有點下作,過于質疑龍驤軍的信用了。
因為正常來說,趙帝給的聖旨肯定是底線條件,
龍驤軍能不用,當然是好的。
畢竟沒有哪個皇帝,希望邊關有一個世襲罔替的豪強宗族。
龍驤軍都沒藏著掖著,吳元昊竟然還不相信別人,怕李興等人反悔?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那是沒打的時候,大家還可以商量。
真開戰了,誰特麼還管來使?直接砍了祭旗。
賀蘭山下,靈武官道上,吳玉堂回望靈武城,他在擔憂另一件事了,
斬了來使,兩軍開戰!
‘好,吳元昊,你給我等著。這次老子吳玉堂不死,就要你吐血。’
馬蹄揚起塵沙,靈武義士吳玉堂,踏上了前往趙軍的生死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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