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福叔!武川大山里,能征集多少糧食?”
“武川、河堡、谷糧口、老鷹山等地,最多四萬石。”
“加上雲都山城,羅浮山周家,一共只湊了五萬多石。”
五萬多石?!
只有五萬石,根本不夠啊。
武川鎮。
內寨。
曾經武川最熱鬧的漆木三層小屋里,
李娘子跟周雲的廳房,再次恢復了人氣。
自從趙國建立,平城穩定後,
李娘子也就基本搬遷到了平城皇宮,武川鎮內寨,沉寂兩年多了。
但榮雍華貴的李家主一進屋子,就立刻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溫馨,
這里雖然不及平城華貴,但李娘子似乎更喜歡此地。
當年從李家堡初來清水河,得知草包相公,帶著宗族兵馬北征,
竟然打下一個偌大的清水河谷,足足二萬多畝地,還有一座邊鎮。
那年的喜悅,是任何珍寶也比不了的。
何況,這里的每一個物件,都有相公周雲跟她的記憶。
李家堡陳舊的紅皮甲,還掛在牆壁上,李娘子說要扔了,
可周雲卻一直說不許,那是當年娘子野蠻搶奪的證據。
大屋內廳里,還有相公跟她和貞丫頭瘋狂的記憶,
而外面的廳房,好像還回蕩著鐵坨子跟八瞎子的爭吵。
那時候還有一些人也在,
丁至孝總是笑著做事,也不跟人急眼。
王武坦蕩大氣,孟百川總跟李保過不去。
如今,時光飛逝,
原以為那時候是煩惱,但其實大伙都齊心的日子,還挺不錯。
要是後面沒有聖昌皇帝針對北疆的事,
李娘子想著,一輩子待在武川,相夫教子,也挺好的。
武川內寨,黑漆木大廳里,
無論地板還是觀台,都被丫鬟們打掃的一塵不染。
周雲當皇帝了,
李娘子自然就成了皇後,
此刻,大屋之中,趙國皇後端坐于觀景台主位之上,
武川鎮最開始的內寨族人,基本都開枝散葉,成了的各方宗族,
他們的宗族子佷,充斥武川趙國各軍嫡系,是皇帝跟各大將領的中堅力量。
此刻,這些武川軍事勛貴,于下方兩側,板板正正的坐好。
今日皇後親至武川,邀請他們前來,只有一件事,
各家各戶除了口糧,其他全部拿出來,
皇帝東征急需糧草,大伙必須咬牙共渡難關。
“啟稟大娘子,這……這皇帝也沒下聖旨,甚至找太原借糧都只是丁貴妃去,也沒下國書啊。”
“對啊,陛下才智天下第一,真要是急了,他肯定會來旨意的。”
“今年武川稱帝,大伙本以為有好日子。可先征遼糧,又征關中糧,現在還要征一次遼糧。大娘子,咱們族人也不是這樣被欺負的吧。”
黑漆木大屋里,觀台上,李娘子跟小綠互視一眼,
兩人無奈嘆息,皆是露出了為難之色。
這些老族人說的也沒錯,四年辛苦積攢,先前征遼糧何等龐大,
四十萬軍隊一年的糧草啊!
他們這些龍興之地的族人也不含糊,周雲有令,他們出的是趙國其他地域的兩倍,甚至三倍。
三月又征關中糧,差不多六十萬石,
現在趙國皇家,還要征九十萬石的遼糧,確實有些窮兵黷武了。
但這個事實,只是他們發牢騷的其一,
更重要的是,由于趙國大量需求糧草,加之天下各勢力都在打仗。
現在糧食的價錢,已經從聖武七年的一貫五,漲到了九貫。
听說在中原的糧價更高,已經超過十貫了。
不少趙國的外來宗族,憑借著這次糧食大漲,掙得盆滿缽滿。
而自己這些元老嫡系,卻一個個將糧食交了出去,基本都沒什麼收益。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
哪有自家人吃虧,別人佔便宜的道理?
武川內寨,周雲的漆木屋里。
此刻,也就是愛搞事的鐵坨子不在,被李娘子叫去馬邑、雁門收糧了,
否則,有三當家,這會已經吼上了。
以李娘子的權威,說征糧可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這些過去的老族人,也就是看大娘子好說話,才敢出言。
黑漆木大屋,坐在首位右側的,是曾經的李家堡管家劉福,
他也是個苦命人,自幼讀書,可書生該經歷的苦難,他都經歷過,
妻子留下野豬就跑了,自幼兩父子相依為命。
來山寨後,干活做事一絲不苟,其實比鐵坨子等人靠譜很多。
加之是李氏同族,劉父和李崗的父親是兄弟,只不過後者過繼給了劉家。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才是青山寨李崗之下的二號人物。
當年周雲等人出征,留他在雁門守家,足見其地位。
但這位同族管事,如今很尷尬,他在武川趙國的地位不上不下。
鐵駝子、八瞎子、全爺,還有老當家,
他們跟隨周雲,打過雪林戰、打過阿骨部、還打過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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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過程中,李家堡的山匪,經歷了最輝煌的創業。
他們從最初三十幾人的小勢力,迅速壯大成人口三四千,兵力兩千多的邊鎮豪強力量。
而這個周雲崛起的過程中,劉福錯過了。
要知道後來的趙阿四、梁三、梁大眼等等,都成了趙軍赫赫人物。
那個時期不在,這之後不管老當家、李娘子怎麼給劉叔叔補,
都不可能成為鐵駝子、八瞎子那樣的國之柱石了。
此刻,劉福見到場面有些暗淡,
當即對臉頰干瘦的梁老頭,使了幾個眼色。
梁家主嘴巴一砸摸,眼楮斜了斜,嫌棄的鄙夷了劉福︰狗日的,又要老子得罪人。
可福爺是李娘子的叔叔,又掌管軍餉發放,
五獸將之一的野豬,更是他的兒子,
听說這會獨掌一軍,征伐室韋,算是晉升為元帥主將了。
如此人物,梁家老族長,也不好敷了他的面子。
梁老頭長嘆一聲,轉頭對著武川族人,
‘砰砰’敲棍子,怒吼道,
“你們是什麼東西?敢跟皇後討價還價?沒大娘子,沒皇帝,能有你們今天?”
“程棺材,你特麼以前泥巴都挖不動。今個六十了,還納一房小妾?我就問你糧食該不該給。回答我!”
梁老頭地位很高,除了是元老人物,更重要是實力跟戰功。
其一,梁家勢大,在商界、軍界,族人都不少。
其二,梁老頭打渾部,雪夜打鼓,乃是為武川效死之人。
四當家的遠親,程棺材雖武功不足,但經營家業還是勤奮的。
他如今很富有,穿的是襆頭趙裝不假,
但料子確是桑錦的,比梁老頭跟劉福還精神。
此刻被點名,他悻悻的低下了頭,不再亂說話了。
雕獸棍子,立在漆木大屋中,‘砰砰’響動,
梁老頭怒目踱步,環視眾人,來到了一個桌子前,
他指著谷糧口的程胖子,惡狠狠的道,“你谷糧口沒糧食了?你說老子信嗎?你特麼也不害臊。”
“狗日的,咱們這麼多地方,才五萬石!五萬石?你們知道上官貴妃多少嗎?”
干瘦的梁老頭,半蹲著身子,
掃視屋內族人,手骨敲在宴台上,怒喝道,“十一萬石!”
“李家堡熟不熟悉啊?駝子說,上官家一戶十一萬石,人家後來戶比咱們更關心皇帝?”
“你們還說是族人,是生死同在的武川人,就一個個看上那點銀錢了?”
程胖子以前也打過仗,受傷之後,就退了。
如今他兒子在東征軍,就是步一營的程慶。
作為老卒,被梁老頭指著鼻子罵,他面上有些過不去,
肥胖的身軀一下站起,指了指梁老頭跟劉福,委屈的對李娘子哭訴道,
“就知道欺負我,就知道欺負我!谷糧口那點好地,也是我們父子用命換的。”
程胖子激動的跳腳,眼淚汪汪的說起以前打仗的事,
他扒開身上的衣服,露出傷疤,呼吸粗重的落下一句狠話,
“你們去我地方搜好了,有多少拿多少。口糧不留也行,餓死我得了。”
“程公留步!”喧囂的大廳里,李娘子見程胖子要被氣走,當即開口挽留。
只見趙國皇後,頭戴鳳冠,身覆趙國百花錦,端莊的下了階梯。
她蓮步走到程胖子面前,給四當家的同族行了一禮,隨後帶著威嚴道,
“陛下說,趙國的北方有一只狼,東方也有一只狼。這兩只狼,讓趙人寢食難安,束手束腳。”
“拔除惡狼,既是皇家的責任,也是大伙的責任。這次是借糧,皇家保證,來年秋收必然還清。”
來年秋收?來年秋收的糧食,哪有這國難財的價錢啊。
可盡管要吃虧,但李娘子貴為皇後,如此說話,還是讓程胖子十分羞愧。
其實他家還有幾千石糧食,但家中婆娘吵著要賣個好價錢,值幾萬貫呢。
還說遼東糧食的那些事,自有皇帝會想辦法,別傻乎乎的。
程胖子看著不聰明,但其實,他知道趙帝周雲的所作所為,都是為趙國好。
武川雄主的眼光,一直在他人前面,
趙帝周雲曾經當著群臣的面說過,
如果武川人人自私自利,他們的孩子,將會生存在一個沒有力量的國家,一個隨時會被異族踐踏的國家。
難道他們願意自己膝下,討人喜愛的小孫兒,最後活在地獄中嗎?
趙國崩塌的時候,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沒有了趙國,財富是沒用的。
“有些事你們不知道。”漆木大屋里,說到此處,李娘子都忍不住哽咽了。
“影衛李昂說,皇帝在鞍州郡大營里,已經在喝粥了。”
“保爺在遼東帶著各族耕田,親自耕犁,人都瘦的不像樣了。”
皇帝喝粥?
朱雀將軍耕地?遼東之戰打的這麼苦了?
這些話一說出來,簡直就是在用刀子,捅這些老臣的心窩。
其實有些曠古爍今的大事,說難很難,
但說簡單,它又很簡單。
要是皇帝帶頭,所有人都齊心協力,共度難關,那基本沒有攻克不了的東西。
可趙國高層就怕皇家把他們當傻子,
危難是他們扛,但好處卻是皇帝跟大權貴們拿。
那這種傻子事,沒幾個願意干。
可如今,听說皇帝都喝粥了,這些老族人哪里熬的住啊。
武川內寨,漆木大廳。
程棺材臉色鐵青,自宴台後走出,
他來到皇後身前,行了一禮,閉口不言的走了。
隨著程棺材起來,越來越多的老臣都到了李娘子面前,行君臣之禮,默默離開。
梁老頭眼楮那麼一砸摸,有些急了。
他杵著拐杖,快步追上程棺材,詢問道,“你……你這是去干嘛?”
“干嘛?砸鍋賣鐵,買糧食,給二當家送去遼東。”程棺材斬釘截鐵道。
“程……程棺材,現在到處都打仗,糧食很貴啊。這樣不劃算。”梁老頭拉著程棺材,掏心窩子道,
“你反正要賤賣,不如給我梁家。買糧也可以找我,梁家子弟在太原、離石郡等地,有不少陳糧,便宜點給你。”
程棺材,“(o_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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