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摧害賣餅嫗,
府衙惡吏石換銀。
莫道黔首如草芥,
盲九六日亡楚國!
聖武七年,天下格局發生了劇變。
曾經統一的最強王朝大楚,
在平定蜀王、會稽王後,本以為將是席卷六國的開始,
孰料,其楚國內部出現了巨大的矛盾。
自認為高高在上的官吏,長時間欺壓流民、流氓戶,攝取不正當利益,肚滿腸肥。
而與之相反的是,屢立戰功的兵卒們,不僅生活困苦,還長期被踐踏尊嚴。
如此種種,使得怨恨在洛陽底層悄然蔓延。
終于,一個名叫蔣大的惡吏,拉開楚民暴亂的序幕。
他只為一個小小的粟餅,竟然推翻了百年大楚帝國。
短短六天,來自下九流的兵頭黃九,伙同麾下草莽,將楚國送入了深淵。
這來自黔首草民的憤怒,再次印證了那句古話,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同時,帝都洛陽的事,也再次說明,
皇族也好,權貴、官吏也罷,他們所標榜的高人一等,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當違背本質道義的掠奪越來越多,當欺騙與欺壓積攢到一個臨界點時,
哪怕看上去還鼎盛至極的大楚王朝,
也許只需要一塊小小的粟餅,就能讓一切秩序崩潰。
而這個崩潰的瞬間,沒有任何人能預料。
所謂的皇族、權貴、官吏,在雪崩的時刻,與草民黔首無異。
當然,其實這一切都是早有預兆的。
早在聖昌皇帝時期,楚國官僚腐敗,機構臃腫,早已不堪重負。
加之上升通道關閉,宗族門閥酒囊飯袋把持高位,
朝廷機構失去效力,這讓楚國本就陷入王朝末期的各種弊病。
聖武皇帝項濟,雖然在執政早期,做出了很多重大改革。
但楚國血肉已經腐爛,聖武皇帝項濟的很多政策,來到底層後,全部都變了樣。
攤丁入畝十稅一,
可在洛陽城,天子腳下,尚且敢斗下空斗,整出一個五稅一。
若是出了洛陽,難以想象這些政策的變形有多嚴重。
更重要的是,如果森林有毒蛇,想要清除毒蛇,就不能只懸賞捕蛇,
因為人性是可怕的,那樣到最後,只會毒蛇越來越多。
楚國任何行為,任何政策,一旦脫離人性,就會淪為假大空,甚至造成嚴重的後果。
聖武皇帝將天下的衰弱,片面的歸咎于權貴問題,遂大肆殺戮權貴,
殊不知,這導致楚太祖項衍的三權分立失衡,
讓小官吏力量,徹底失去天敵,從而殘害庶民無度。
但本該長治久安,賦稅充足,倉稟殷實的大楚王朝,擁有歷史級的體量,
盡管忽然爆發洛陽之亂,聖武皇帝被燒死在了乾政殿,
可放眼天下,隸屬于楚國的軍事力量依舊龐大。
在河北,有盤踞幽州的玄衛大將軍夏侯杰,有坐鎮易州的巡衛大將軍安慶。
在中原,有金吾衛大將軍孟百川,羽林衛大將軍楊猛,還有龐大的中原軍團。
在蜀中,有武衛大將軍余建山統領的十二萬滅蜀主力軍。
在邯鄲,丁肆業有十五萬一直在防備趙國的正規軍,其兵馬對標趙國主力,實力頗為強大。
更莫說關中等地,有項正控制的西軍,
長安有左屯衛霍守易,甚至涼州有右屯衛耿湯。
聖武一朝,楚國軍事力量空前強大。
大楚帝國,聖武皇帝項濟轟然死去,
這使得中原大地,由統一的時代,再次進入七年前的群雄割據階段。
而當北疆來的皇帝項濟,失去項楚神器時,
北疆雙雄中的另一個趙王周雲,毫無疑問,成了天下最強的勢力,
此刻,聖武七年,
關外趙軍的動向,成了各方群雄最關注的大事。
“快,快。張小應,你特麼快點啊,咱們趕著回去。”
“馬……馬頭,好多兵啊。乖乖,听說最南邊,馬邑郡城的兵卒都來了。”
漠南。
定襄郡。
趙國龐大的軍隊,橫貫在定襄大地。
這是一次國戰,南起沃野鎮,北至懷朔鎮,
馬蹄踩踏大漠的風沙,趙軍旗幟瀟瀟,一路連綿,
兵卒宛如螞蟻遷徙,從定襄城望去,整整幾十里,
自長天的這頭,連接到蒼穹的那頭。
隨軍的牧民,唱起古老的歌謠,驅趕牛羊,
到處是龐大的獸群,馬嘶牛蹄,爭鳴不止。
趙軍後勤輜重,其規模大的可怕,
清一色的武川大車,一連十幾里,根本看不到盡頭。
這些武川大車都是最近幾年新置辦的,為旱雪兩用輜重車,
它們車板下全部固定了雪橇滑桿。
一旦進入冬季,車輪難行,武川大車就會拆掉輪子,換上配件,變成雪橇車。
輜重大軍左右,不停有身覆趙裝的官吏,在隊伍中穿行。
他們在做最後的核對,這一趟,是趙王周雲下達的最高戰爭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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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將會是一場國戰,
一場決定趙國命運,且極為艱難的國戰!
“轟轟轟隆……”
荒原之上,忽然煙塵滾滾,馬蹄轟鳴,
一支戰馬極其雄壯的鋼鐵洪流,旗幟飄揚,從隊伍後方奔騰而來。
打頭一人,手持一柄兩刃長刀,氣如虎狼,
正是大名鼎鼎的趙國大將,上官定方。
“哼哼,媽拉個巴子,這上官氏也就打了野狐關一戰,囂張個雞蛋。”
“就是,老子們還打了定襄之戰。前前後後幾個月。”
“誰叫你家里閨女寒顫,要是長成上官妖女那樣,興許還能混個國丈,哈哈……”
定襄荒原上,大頭兵們的嘴,總是在殺頭的邊緣徘徊。
隊伍前方,馬桐一身朱紅甲冑,頭盔掛在馬背上,
黑色的襆頭布,將鬢發前後捆好,隨時可以戴上牛皮扎甲盔。
為了跟繁雜且崇尚三六九等的楚國區分,
趙軍統一采用毫無任何辨識度的簡單襆頭。
發展到聖武七年,這已經成了趙軍的標準裝扮之一。
馬桐身後是三車水魚,估摸著有三四十條,一百多斤吧。
如今馬桐在定襄城出名了,
倒不是因為他,善于奪取別家河流的漁業資源而出名。
而是前幾天,趙國大軍議上,他被趙王周雲點名站了出來。
為什麼?
因為他當年用三百貫搶張小應的媳婦春兒,這個事可是兵司記錄在案的。
他成了以財富掠奪他人妻女的典型,
周雲要文官們當著趙國文武的面,將他的罪狀列舉出來,要求整個趙國高層引以為戒。
期間趙王周雲問馬桐對此事的感受,
馬桐死豬不怕開水燙,脫口而出,觸犯趙法的代價太貴了。
是啊!這就是趙國,這就是趙法!
任何觸犯趙法的代價,就算權貴也無法承受。
當然,馬桐被拿出說事,恰恰說明他沒事。
如果他真有麻煩,那就不會在軍議上說了,而是在趙國牢房里。
只是如今,傳著傳著,他將張小應收入麾下,當副將的動機變的不純了。
甚至傳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橋段,
這一段淒美的愛情,
馬桐是一個馬匪,在突厥南下期間,為女卒春兒所救,故深愛之,
可後來,造化弄人,天意無情。
待他再見愛人時,竟是在定襄兵卒的喜宴之上。
相見即斷腸,馬桐生不如死。
婚宴美酒苦澀,有心向前,無奈趙法嚴苛。
所以,他將張小應收入麾下,與部下妻子藕斷絲連,含糊不清。
這種傳言的後果,就是張小應老爹,兩次堵著軍營,
警告馬桐,永遠不準踏進他家門半步,要不老頭就跟他玩命。
定襄荒原,
天地茫茫,
小小隊伍一路向前。
前方,馬桐看見了巍峨的大水車,這便是定襄城的天溝水利工程。
在城牆西邊,定襄人挖下了龐大的蓄水大池。
當時天溝自流水入定襄,遇到一個巨大的技術難題。
定襄城牆高達八丈,天溝再怎麼走水,也建不了八丈高。
只是這種問題,難不倒定襄人的意志。
他們在城牆外修建蓄水池,隨後利用水車、水龍骨,將水源拉高到了城牆上。
如此,自城牆而下的自流水,宛如與天地同開的奇跡,
讓定襄這座邊鎮,成了水源充足的城市。
如今,定襄城繁華無比,即使戰爭時期,城門依舊擁堵不堪。
西來的駝隊,駝鈴響動,
南來的中原商人,眼神市儈。
當然,馬桐不用等,他可以走軍門,
畢竟統領三千定襄郡兵的捕魚大將,還走民門,多少有點丟臉。
“呦,這不是馬大將軍,怎麼,又帶張小應去捕魚了。”
“去,去,去。老扯這些。張大傻天生就是河神,誰能跟他比捕魚?”
定襄城火頭營,煙柱連天,火力全開,
數千人定襄輔兵,在李宣的命令下,已經全面啟動。
胡餅、麥餅、馬肉罐、牛肉罐、各種蘸料……等等,
只要是軍隊需要的速食干糧,火頭營幾乎沒日沒夜的制作。
趙人百萬,從君主到平頭百姓,埋頭苦干,四年積攢,
如今天時已來,趙國全力爆發,武川趙軍對此次戰爭志在必得。
火房水池口,張小應雖然腦子反應不快,
但有些事情,他干的很精,也很細。
無論是抓魚,還是破魚,他都是軍隊里的一把好手。
火頭營老大,是個瘸腿的焦家子弟,
自從有了自流水塔,他們很久沒去河邊了。
此刻,他一邊干活,一邊笑呵呵的跟馬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馬將軍,听那群彪悍的婆子說,你小子這次可能要代表定襄,前往燕郡。”
“應該是吧,舉國大戰。咱們好像內定了六個旅將,定襄差不多要去兩萬人。”馬桐道。
“那你可別丟臉哦,咱們定襄人,可都是個頂個的厲害。”
聞言,馬桐笑了,笑的有些勉強。
定襄三千郡兵,不是全職業兵,
他們五天一練,甲冑兵器還是最近幾天發的。
行軍經驗、大軍扎營、作戰經驗,這些東西軍隊都沒做過。
雖然拉練過一兩次,但那玩意能跟正式戰爭比?
只是輸人不輸陣。
火頭營里,馬桐嘴角冷笑,自信滿滿的道,
“哼哼,牛皮不是吹的,咱這三千人,那可都是驍勇青壯。”
“姓焦的,等咱回來,保不齊你把小女兒嫁給我,老子嫌棄你高攀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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