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口縣,數里楚軍大營。
此刻,中軍大道上,旗幟遮天,長槊蔽日,
人流如海洋,浩浩蕩蕩的踏上出征路。
數個山坡營地,出現一支支長龍,他們向中央窪地匯聚。
馬蹄聲、腳步聲、車輪聲,絡繹不絕,響徹大地。
大楚趙王各軍慢慢匯成一股洪流,向東口渡方向奔涌而去。
一隊隊士兵推著滿載箭矢的輜重車出營,車輪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轍。
東口大營正軍大 下,旗幟揮舞,戰鼓如雷。
數百名甲冑閃爍亮光的武川雄兵,簇擁著一位英俊不凡的楚國大將。
此大將威望極高,他只需偶爾抬手,
下方洪流中的士兵,就會有一部分爆發震天咆哮。
那燃燒的士氣,讓上官弘目光呆滯,這是一支恐怖的軍隊。
從統帥到兵卒,從上層將官到底層軍官,都處于最強的巔峰狀態。
大雨連綿一個多月,若是正常兵馬,不放晴三四天,根本不可能出戰。
可上官弘看到的是什麼?他們的營地,帳篷都還沒曬干,大楚趙王雄兵就已經出征了。
十三營李保、十七營侯莫陳崇,還有大量的王台村精銳楚兵,
這支兩萬多人的主力軍,出現的如此快,將會毫無懸念的掃蕩徐州。
高坡營房,趙王大 。
幾百步外,有一片青磚軍械庫,內中匠人不少。
建安軍打仗,一定會在戰場上擁有部分維修能力。
弓弩、甲冑、兵器都是消耗品,哪怕在前線維修一件,都相當于後方生產十件。
營房里,工匠們正在修理受損的兵器,鐵錘敲擊的聲響清脆悅耳。
不遠處,炊煙從伙房升起,空氣中飄來吃食的香氣,令他們笑嘻嘻的期待今晚的伙食。
揮舞錘頭的匠人,有時會不經意的瞄一眼門口的那個大腦袋,
這個一臉囂張的執戟郎中,似乎生悶氣很久了。
“啊……天塌了呀!我的十七營,怎麼就走了!”
“我不活了,十七營從沒離開我,沒了我它怎麼打呀!”
“侯莫陳崇是個蠢貨,童虎連蠢貨都算不上,趙寒死讀書,別把我的精兵都禍禍了……”
夜幕降臨時,執戟郎中周言躲在匠造營里,他委屈的跟武川鎮的弟兄們述說悲慘。
他身覆武川鎮制式甲冑,篝火映照下泛著幽光,這顯然不是一件普通貨。
鑌鐵長槊被放在一旁,大孝子癱坐在椅子上。
他從小就被罷免兵權,從孩兒軍到斥候營,他不覺得有什麼。
只是這次十七營,太貴重了。
那可是天下最精銳的兵馬之一,正兒八經的大楚雄兵。
近三千人的騎兵營,大孝子幾乎每一個都能叫出名字,全是武川鎮嫡系子弟。
這會丟了,大孝子接受不了,人都消沉了。
匠造營里,兵器架整齊排列,
架子上的刀矛等兵刃,宛如稻草一般,數以千計。
李義等幾個武川鎮大哥在旁邊,守著這位破防的少將軍。
趙王那里不用開口了,主公對李信已經很生氣了。
今日出征,少將軍才說一句,他也要去。
當即,就被主公一腳從馬上踹下去,還怒斥咆哮,毫無長進。
二當家這一句怒吼,別人在不在意不知道,但當時李娘子卻被嚇得臉色發白。
趙王之尊,北疆數千里基業,武川鎮雄兵赫赫,
這傳承人之事,可不能出問題,否則其興也勃,其亡也勃!
“少將軍,你以後注定了當統帥,就像如今兩大野戰軍,十幾支兵馬出戰,不可能你親自上。”
“是啊,听三當家說,主公在雪林的時候,從不沖鋒陷陣,羽扇一揮,敵軍湮滅。”
李信從小是個軍人,他一直崇拜大漢冠軍侯,
飲馬瀚海,狼山勒石,這是他的畢生志向。
十七營就是他實現宏願的雄兵,他一個都不想損失。
營房門口,木凳之上。
大孝子正了正頭盔,這玩意又歪了,
他小眼楮一臉囂張,鄙夷道。
“別給他臉上貼金,擱他當時有現在的武藝,早特麼上去亂砍了!”
長沙郡城,城郭數里,
商貿尚可,人口不俗,勉強擠進江南一線大城池。
此地廟宇不大,菩薩可不小。
長沙郡地處湘水之畔,山川秀美,物產豐饒。
這里的豪族,其財富之強,絲毫不遜色于中原大門閥。
長沙郡中,最強權貴,毫無疑問,是五姓望族中的盧員外。
他雖然不是盧家嫡系,但上一代是近支,乃是長沙郡的天上人物。
五姓望族在地方上的勢力強大無比,
盧員外可以這麼說,長沙郡里的官員,誰敢不來拜碼頭,這個官可就做不成。
盧家宅邸坐落于城北,佔地百畝,高牆深院,氣勢恢宏。
門前兩尊石獅威武雄壯,朱漆大門上瓖嵌著銅釘,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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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理石東南門廊前,有一個躬著身子的黑錦衣瘦漢,
他帶著五六個短打漢子,臉上全是諂媚,金牙漏風,小心翼翼的道。
“盧管家,大人啥時候回啊?這株縣碼頭,是趙王軍令,幾個糧官都不敢辦……”
“哎!給爺打住……”盧家管事面容陰沉,輕蔑的道。
“連個株縣的糧食都辦不好,你還敢鬧到盧大人這里來?奉勸你一句,趕緊走。”
盧管家此言一出,白三爺瞬間臉色灰暗,
他急啊,若是這里干不了,巴結不上盧老爺,
他在長沙郡地頭,也就沒法混了。
道上怕的是盧大人這層皮,可不是他白三爺的大金牙。
只是東南門前,任憑白三爺好話說盡,盧管家就是不松口。
某一刻,白三爺怒了,他精瘦的臉上眼神凶狠,爆發一股亡命之氣,扯著煙嗓子道。
“姓盧的,你可的看好嘍!爺要死,也能拉你墊背,這些年,這銀子你……”
肥碩的盧管家慌了,他趕緊伸手阻止,
環顧四周後,咬牙點頭,算是同意幫忙了。
白三爺步入府內,只感覺進入天宮,
這真是瓊樓玉宇,也應該不過如此吧。
跟隨著盧管家,白三爺看見盧府內中庭院深深,廊廡曲折,
一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邁步走來,白三爺臉上都是帶著痴笑,
他還是第一次進入盧家的院子,走過廊道,眼前豁然開朗。
左跨院是一片園林,假山流水,亭台樓閣,錯落有致,
園中花木繁茂,四季常青,尤其是那一片竹林,
清風拂過,沙沙作響,無不訴說著盧家宗族的鼎盛。
白三爺被安排在一個院外跪著,他這種下九流之人,哪里能進盧老爺的內院。
這是盧管家支的招,一會哭慘點,他再說點好話,
這個事能不能揭過,他也只能幫到這里了。
按理說,盧管家這樣安排是萬無一失的,可接下來的事令他頭皮發麻。
來了!
老爺來了。
錦城御窯金磚路上,傳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
幾十個丫鬟僕人,小心簇擁著兩個衣著華貴至極的老少。
“查,立刻查清楚,到底趙王‘國策論’有沒有這些東西,別特麼被人利用了。”
“周雲要敢掘咱們的根,五姓望族可不是好惹的……”
盧管家一听到長廊里老爺的怒吼聲,冷汗瞬間濕透全身。
壞了呀,老爺今天心情極差,白三爺,千萬別開口!
可怕什麼來什麼,這個地痞金牙,還是官宦人家見少了。
他還以為在訴說冤屈呢,殊不知,這會激怒老爺。
盧老爺五十多歲,但保養的極為富態,
他今個看見了稀罕事,不禁伸長頭顱,咂摸著眼神。
耐心的听了金牙的話後,怒極反笑,笑的樂不可支。
“哼,哼……哼哼哼!趙王周雲欺辱咱們也就算了!”
“一個小小的糧官,還敢給盧家顏色看?真是人才……”
盧大爺眼楮微眯,環顧四周,放聲大笑,
老爺笑了,這個丫鬟跟僕人,自然也是笑了起來。
一時間,長廊盡頭,垂門石台,一片喧鬧的笑聲。
白三爺跪地行楚禮,氣氛如此輕松,他也笑了,諂媚的笑著,
就這樣,盧老爺走了,根本沒提怎麼處置他。
就在他以為盧老爺笑容和藹,還竊喜自己過關時,
幾個雄壯的漢子抓手抓腳,將他捆了。
盧家的小書童來了,他眼里帶著對白三爺這種地痞的蔑視,
隨意的揮揮手,就像處理一只狗一樣,招呼下人處理他。
這種人,竟然敢到正堂前院來?
怎麼敢?他是怎麼敢的?
盧大人的府邸,豈可是這等賤民能進的。
“啊……啊……我有話……啊!”
長廊盡頭,肥碩的盧管家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呼吸急促,差點就跪下了。
白三爺臨死亂咬,他幾乎已經一只腳踏進閻王殿了。
但那幾個打手,害怕他聒噪了盧老爺,幾拳下去,打碎白三爺的下巴。
這又將肥碩的盧管家,從閻王殿里,拉了回來。
良久後,小院清風,園林樹葉梭梭。
盧管家涉險過關,驚魂未定。
此刻,他腳步沉重,老腿好像灌了鉛,根本抬不起。
某一刻,盧管家眼中閃過異色,他看見了兩顆金牙。
兩顆帶血的金牙,靜靜地掉落在長廊地磚之上,顯的詭異無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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