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元年,四月十二日。
帝都洛陽昭告天下,發布了討宋檄文,
一時間,隨著商賈傳遍大江南北,此文令大楚無數豪強側目。
北疆殺出的鐵血皇帝果然非同凡響,洛陽也不藏著掖著,
就是擺明車馬,河洛正統皇帝即將討伐偽宋與偽楚。
這是一個極為狂妄也極為冒險的決定。
太平道宋國,雖說出自河南亂民,但其政權已經相當穩固。
武力上有十二方跟五虎大將軍,精銳兵馬十幾萬。
文治上沿襲了以民為重,依法治國,依教治人的策略。
內河貿易時代,開封是唯一媲美洛陽,奪天地造化的城池。
其于黃河之上,便利東西,溝通南北,
此半年來,商賈之利,讓開封城可謂繁榮昌盛。
加之太平道早對河洛大楚有防備,先後將東北南三個戰場兵力收回,
陽城與巨野一帶,宋國集結了幾乎舉國之兵。
五虎大將軍更是讓玄武軍跟霍同不敢冒頭,
楚軍一路被壓著打,可見戰場之上,大楚官軍並沒有優勢。
無論從那個角度看,攻打宋國都是不合時宜的。
河洛聖武皇帝決心征討宋國,無疑是政治軍事上的雙冒險。
不過有失必有得,河洛的北疆軍事集團如此銳利,自是令其麾下州郡信心大增。
自古有怕死的,當然也有不怕死的。
皇帝冒險輸了那自是國破家亡,但要是贏了,那就是統一之君。
這個過程中,無數底層人士能通過此戰脫穎而出,甚至成為豪門。
武川鎮周雲,不就是在大楚跟突厥的戰場中崛起,如今都成趙王了。
懷揣著軍功封侯的楚人無數,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匯聚到了洛陽附近的軍營。
從天下大勢上來看。
聖武皇帝如果苟且偷安,佔著關中、河洛、並州不出去,
那以現在的軍力,確實能存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但這就等于河洛讓出了正統之位,
自古天下,泱泱正統,豈可不以重塑九州為己任。
涼州耿湯就是忠義國家之人。
他在獲悉檄文的第一時間,就派遣其長子來河洛述職,
本人因西突厥戰事,實在無法離境。
類似于耿家這種宗族不少,只要皇帝奔著一統天下去,自會有豪強來投效。
隨著討伐檄文的發酵,一時間,大楚各地,
洛陽皇帝再次成為天下矚目的焦點。
不過河洛地區以外,大多是譏笑者、嘲諷者居多。
大楚無數門閥豪強駐足觀望,他們希望聖武皇帝跟宋國最好是兩敗俱傷,
那麼天下局勢,就撲朔迷離了。
雍州。
長安。
秦時明月漢時關,涇河與渭水孕育過無數強大的勢力。
這里乃大楚膏腴之地,金城千里,農業發達,
城池密度,不遜色于河洛地區。
長安城外三十里,白家口。
黃土官道坑窪,偶爾有馬車走過,卷起塵土。
一名挑著擔子的老貨郎,佝僂著走來,手里撥浪鼓響動,走街串巷。
“小鼓、話本……孩童物件哦!”
“小鼓、話本……孩童物件哦!”
白家口不大,一里見方,只有丈高的土圍子,不算城池。
路上行人匆匆,看得人也不少,但就是無人花費銀錢。
老貨郎轉入小巷中,他左瞧瞧右看看,一邊叫賣,一邊仔細觀察。
行走江湖,自然是要小心謹慎的。
幾個院落的中間,有個不大的籬笆小院,
門是虛掩著的,老貨郎敲敲門柱,笑著對里面,漿洗衣物的婦人道。
“老人家,能不能行個方便,給咱來口水唄。”
這個籬笆小院雖然不大,但絕對是最好的。
自帶水井的院子,在大楚可是不多見。
婦人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的漿洗衣物。
老貨郎不禁有些生氣,他伸長了脖子,看見那個婦人雖是農戶,但卻有種莫名的貴氣。
難道是……找到了?
老貨郎環顧四周,眼神一寒,渾身散發武者氣息。
他一腳跨過門檻,企圖迅速接近老婦人。
三丈、二丈、三尺……
就在老貨郎眼中不免興奮時,一道白光一閃而過。
老婦人身邊站著一位黑衣老者,此人年紀雖大,但周身的筋骨氣血卻強的可怕。
貨郎的喉嚨似乎卡住了,他想開口,但叫不出來,脖子上慢慢出現一條血線,
下一刻,撲通一聲悶響。
院子里,貨郎的腿抽搐幾下,沒了氣息。
老者面容枯槁,環顧四周的土屋,冷笑道。
“鬼手太監,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哈哈哈……”
小院二十幾步,茅屋頂之上,
一位輕功高絕的皇城司武太監陰笑連連,蜻蜓點水自茅屋頂而過。
高一平,他既是皇城司又是護龍司,不過對外來說,他就是皇城司三品武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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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的出現,無數手持弓弩的皇城司武者將小院團團圍住。
武監軍,弓弩營!
魏孝賢緩緩揮動銀蛇劍,劍身抖動,嗡鳴之聲不絕。
他笑了,自嘲的笑了。
弓弩營乃是當年聖昌皇帝花費巨資組建的部隊,
且此事還是紅頂大太監魏公公親手操辦。
做夢都沒想到,今日會成為奪走自己生命的利器。
水井不遠處,老石板上全是青苔,
霍家嫡女眼里閃過絕望,無數黑皂衣弓弩手團團圍住了他們,
頭巾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心中一松,仿佛這樣解脫也不錯吧。
她笑了笑,對魏公公道。
“賢哥,你走吧。沒人攔得住你,今後不要替我報仇。”
“王朝興衰,帝位搏斗,不可避免之事爾。”
“不!燕燕,要死老夫陪你,當年老夫就該殺了聖元那個書生。”
小院枯樹,老井流水。
幾十年時光匆匆而過,當年的玉人已經成了老者。
霍太後哭著抱住魏公公,兩人緊緊相依,她淚流滿面道。
“榮華富貴,過眼雲煙,老身最開心的日子,就是這幾個月,”
“皇城的宮牆太過冰冷,讓人看不清是非!”
斜陽之下,古樹似乎開出了新枝。
緊緊相依的兩人似乎回到了少年時光。
那年游歷江湖的劍仙龍甲,對古靈精怪的霍家女一見傾心,
苦苦守候,最終女子還是選擇了仰慕她的大楚皇子。
完了!魏公公怎麼不逃跑?
高一平額頭上全是冷汗,這會幾百個皇城司手下在,他想放也放不了啊。
這一路他根本就不想追,無奈這些個武太監,听聞高公公武藝不在魏孝賢之下,
一個個害怕高公公的毒手,拼命的碾著太後跑。
高公公可是精明之人,聖昌皇帝沒死,霍家三侯也在。
這太後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追責起來,
他高一平輕功再好,也只有死的份。
正當高公公不知所措之際,忽然看見白家莊大門煙塵滾滾。
騎兵!
有大量的騎兵來了。
馬蹄如雷,旗幟連綿,鐵甲長槍。
不到片刻,方圓幾百步都是朱紅甲冑的兵卒。
一個佝僂的老人,在年輕後生的攙扶下,進了院子。
那個年輕後生武者氣息強大無比,氣血之力迸發,恐怖至極。
他手持長槍,眼眸冰冷,死死望著高公公。
院子中,佝僂的老人已經來到了霍太後身前。
“哈哈,姐姐,阿雄來了,您跟龍甲都死不了。”
看著眼前佝僂的表弟,霍燕燕不禁熱淚盈眶,
她一直打壓的霍家,卻成了她最後的保障。
“阿雄,你……忤逆聖武皇帝,可能……”
“哈哈……”霍雄笑著示意魏公公收回劍,無所謂的道,“咱霍家還有陽城、長安,項濟又不傻,動咱們干啥。”
說完這些,佝僂的霍雄杵著拐杖,踏前幾步,來到小院西側,
他對著高一平,朗聲道。
“高公公,您武藝雖高,但今日老夫騎兵上千,您就是大宗師也得死。”
“不如給老夫一個薄面,帶回龍甲的銀蛇劍,就這麼算了吧。”
茅屋上,高一平眼眸呆滯,那是無法言喻的喜悅,
可這麼多皇城司太監在,他也不敢表現出來。
為了交差,高公公扯著嗓子,象征性的說了一句。
“定國侯,你雖位高,但高某只帶回銀蛇劍,可交不了皇差。”
“放心,老夫給你準備了。”
霍雄從身後的兵卒手里拿過一卷楚冊,故意隨手一丟,就想看看高一平的本事。
只見小院茅屋上,高公公騰空而起,接住之後,
左腳踩右腳,凌空轉身,竟然直接回去了。
騰如大鵬,回如燕雀。
這身手,太可怕了!
同來的皇城司太監們不禁頭皮發麻,倒吸了一口冷氣。
之前還懷疑高公公的實力,這回是真的心服口服。
皇家底蘊,果然厲害,隨便出手,都是大宗師。
高一平穩穩落在茅屋上,攤開楚冊一看。
他不禁面色大變,差點沒站穩,摔下去了。
如此潑天大功,隨手拈來,他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聖武皇帝金安!”
“臣霍守易願遵洛陽皇帝令,以關中數郡糧草,帶精兵一萬,支援西軍。”
“破叛賊吳元昊後,臣自當來洛陽面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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