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洛陽。
趙王府。
北疆的兵卒生死見慣了,只要不打仗,那大多都是不守規矩的。
此刻黑色大殿外,上千個端著碗的丘八踮著腳,觀看中堂里精彩的表演。
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婆子,杵著金杖,輪番呵斥他們的統領將軍,不少人看得怒火中燒。
但這些兵卒也懂分寸,不會給長官們找麻煩。
就連那紅毯,雖然觀看位置絕佳,但他們一腳也不踩,
一則是軍靴上都是泥巴,別弄髒了。
二則是維護趙王府的體面,周將軍可是北疆靈魂人物。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里面越來越過分了。
北疆的兵卒不由自主的嘀咕起來,甚至有膽大者,對著太後和朝廷重臣評頭論足。
“這大楚皇太後咋跟我們有仇似得,一直在駁斥統領們的意見。”
“咱們統領什麼品級?金鑾殿都上不去,能不被駁斥嗎。”
“要我說她身後兩個宮女跟天仙似得,尤其是那個嘴角有痣……不,我意思是,宮里人都不是東西。”
……
黑色大殿前,擠滿了北疆的兵卒,他們眼眸赤紅,大多含怒觀看。
趙王中堂,此刻已經到了唇槍舌戰的地步。
話已經說開,李保終于進入保爺的狀態,
他頂著宗人府項槐,幾個工部、兵部的官員,口沫橫飛。
李保說話的聲音比其他統領大一些。
他是建安軍老字輩,論武力雖然不行,但天然比余建山、王武等人更有份量。
“我們綜合了兵馬數量、地形、戰力等因素,都認為可以作戰。”
“皇太後跟宗老們若是不放心,李保願立軍令狀,若不勝,可取某項上頭顱!”
……
大堂中央,周雲已經坐下,此刻作為趙王,他得先讓幾個統領沖鋒。
李保跟余建山一左一右,對著朝廷重臣據理力爭。
他們久居戰陣,行步之間,舉手投足,自帶一股沙場之威。
只不過,大楚門閥林立,人分三六九等,貴賤有別。
李保跟余建山願意用項上人頭賭,太後跟項槐可不願意拿大楚王朝來冒險。
在洛陽權貴眼里,這些個丘八跟邊關軍戶只能算下等人,他們的命也配和大楚國運對賭。
主位上,霍太後情緒激動,言辭激烈,她數次堅決反對東征宋國。
項槐更不用說,在他看來,大楚王朝穩扎穩打就行,何必冒這個險。
其他一眾的朝廷大員自然也是傾向于西征,
因為雍州、涼州地區基本在大楚王朝控制下。
涼州節度使耿湯一直守著邊關,對朝廷影響不大。
鹽城大軍就在關中,舊秦故地自然是遵河洛皇帝的命令。
如此多的優勢,只要能穩住,大楚將牢牢佔據天下膏腴之地,何愁不能再復鼎盛。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是日頭正濃了。
華夏自古喜好湊熱鬧,門外大楚各兵卒也不例外。
大殿中在爭論,大殿外也在喧鬧。
直到灶台前十八營統領,丁肆業一聲怒吼,揮鞭子抽地,北疆兵卒們才安靜下來。
大殿之中,爭論已經沒有用了,
很明顯,雙方都不會退讓。
大楚王朝宗族力量強大,太後的勢力也不弱,但最關鍵的原因還是項濟帝位不穩,
聖武皇帝登基才多久?短短幾個月而已。
就算是正常交接的皇帝,在這個時間節點都是權力薄弱之時。
更不要說項二愣子那是玄武門之變,殺兄囚父奪來的帝位。
所以,歷史上才很多國家趁敵國皇位交接的動蕩期出兵。
“當年,我們在馬邑黃達嶺雪地,只有一萬四千余人!”
“羅浮山鐵力可汗擊破大楚北伐軍,足足有六十萬……”
“那個時候,我們都敢跟他分個高低,今日有兵有將,何懼偽宋?”
周雲在側位上,有些慍怒,他作為趙王,很少直接駁斥太後。
但這次他忍不了了,朗聲呵斥朝堂眾人,包括仁壽宮之主。
霍太後數次言語中侮辱李保跟余建山,似乎洛陽霍家高高在上。
她已經忘記了,沒這群將領在北疆連續勝利,威懾了聖昌皇帝項乾,
那項濟跟他在洛陽就會危險很多,局勢發展難以預計,甚至可能是死路一條。
周雲身覆山文玄甲,聳立于大殿,環視朝堂諸位高官。
今日請宗人府來,實際上只是走個過場,
太後竟然真的以為國策出自乾政殿,簡直愚不可及。
兵馬在誰手里,誰的話就是國策,只要他跟聖武皇帝點頭,這件事基本就跑不了。
趙王兵威,無敵天下。
他言之鑿鑿的站出來,朝堂眾人自是不敢多言,
霍太後眼里全是怨恨,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周雲的威脅,
此人真怒了,平日那些簇擁她的效忠之人,此刻竟然只敢低頭瑟瑟發抖。
大殿里此情此景,項槐老眼閃過異色,最終嘆息一聲,開口道。
“趙王若是真想打宋國,也得等秋收啊,現在哪里有糧食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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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周雲都帶頭了,北疆的弟兄們豈能落後,
大殿中四個統領出列,他們單膝跪地,目光炯炯,皆願意賭上頭顱。
“有!”一直沉默的兵司衙門丁至孝說話了。
兵司大衙官自然不能讓弟兄們失望,只見他不卑不亢,掏出了一卷楚冊。
“突厥人在陰山,提供了些軍資,五萬只羊、一萬頭牛,目前在伏牛山一帶養著。”
“五萬兵卒入關,自帶了一個月軍糧,尤其是大奇關趙家主,舉族之物中,糧草頗豐。”
“料想聖武皇帝開口,趙家主肯定會借糧的。”
丁至孝此言一出,大殿中的楚國高層無不是面面相覷,恍然大悟。
原來北疆早有準備!
主位之上,宗人府六祖公環顧下方四位大楚勇將,不禁有些動容。
好一股強悍的楚人兵威!
他又看看外面,伸長脖子的近千兵卒,一個個戰意濃烈,他更是無地自容啊。
大楚兵卒若人人如此,江山哪里還有這麼多麻煩。
項槐在太師椅上,長嘆一聲,他看了眼霍太後,輕輕的搖頭。
沒了宗人府的支持,霍太後自然是獨木難支。
她都沒有嫡系力量,論權威給過去的霍燕燕提鞋都不配。
見大殿中,工部和戶部都開始商議攻城器械跟軍餉糧草之事了,
霍太後臉部一陣滾燙,她感覺自己在趙王府沒了臉面。
下一刻,主位之上,項濟的母親惱羞成怒,冷冷的開口。
“此番出戰,乃逆勢而為,既如此,除非蒼天庇佑,否則哀家不準。”
眼看大局已定,母親出來阻礙,項二愣子不禁急了。
他扶著自己的母親,開口道,“一國之事,豈可兒戲啊!”
“項濟,你要忤逆母親,逼死哀家嗎?”
大楚以孝道至上,霍太後這一招可謂完全拿捏項濟。
于情于理聖武皇帝都不可能逼迫母親,只是這會他也難辦。
“馮成呢……方公公,去拿十個壺來,壺口捆扎在一起,九守一攻。”
“趙王,你若能在屋外中壺,那就是天命,哀家無話可說。”
“投壺?!”聖武皇帝本來已經很焦慮了,
听聞母親說的天命竟然是投壺,他當即悻悻的離去了。
四個統領原先義憤填膺,這會也變成了無所謂,
對眾位權貴行楚禮之後,退回座位。
武川鎮誰不知道,敢跟周雲賭投壺,那就是直接送錢。
趙王投壺!?
那在北疆是出了名的,最邪門的是,他就是蒙著眼楮也能中。
大殿中堂,十個壺中間,一支箭穩穩命中,毫無懸念。
下一刻,校場之中爆發了山呼海嘯的怒吼。
“天命所歸!”
“天命所歸!”
“天命所歸!”
趙王府。
北院。
雖然項濟已經是聖武皇帝了,但梅貴妃跟項茹還是喜歡經常來北院住。
宮里規矩多,尤其是還有皇太後在,天天得請安,她們不適應。
聖武元年,上元節後。
隨著北疆諸多商貿的恢復,明空手里的銀錢越來越龐大。
過去的北院,周李氏硬逼著她騰出手,裝飾了一番。
左跨院的東廂房鏟掉了陳舊的老木,重新鋪設黑漆木,
牆壁等都被漆木包裹,房屋倒騰後,那是一塵不染,看著都喜歡。
今日,東廂房水榭里,來了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她眉宇冷厲,俊朗不凡,一身黑甲將身姿襯托的恰到好處。
只是一眼,十六公主被驚艷到了,立刻成了此人的小迷妹。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孩,那小孩跟周雲兩個孝子可不一樣,
小小年紀就會行禮打招呼,嘴巴還甜,听說已經開始學識字了。
周李氏對李貞滿意著呢!
這黑衣媳婦比大婦知書達禮多了,來趙王府給她帶了幾車,足足幾車的禮物。
潔白的雪貂皮、整張熊皮、最好的武川美酒、還有孩子用的錦衣,
藥材更多,人參鹿茸、雪蓮靈芝、冬蟲夏草等等等。
說給老人家補身子,這哪個婆婆看了不迷糊。
周李氏現在只念叨二婦好,不愧是世家子弟,那就是比山寨女子懂事多了。
只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木漆地板的羊皮上,周李氏正吐槽李娘子,後者就身覆戎衣,踏馬而至。
“快,給大母問安!”
周雲的第三個兒子快兩歲了,他小眼楮望了望母親,隨後有模有樣,對著李娘子,嘟嘴道。
“李家山……狼,給大母問安。”
黑漆木的小榭亭擱里,李娘子嬉笑著抱起黑衣小寶。
她與李貞兩姐妹沙場同生共死,久未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但女子為母後,聊著聊著就到育兒上了。
得知這黑衣小不點李定,竟然有五個師父,李娘子當場驚掉了下巴。
武道師父是南華道尊,文道師父是山東大儒,棋道師父是關中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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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音律跟政法,都是當世名家,這听的李娘子都迷糊了。
“妹妹哪里比得上姐姐,安兒是嫡子,姐姐又一直遺憾沒教好李信,想必在洛陽都是請的各道魁首吧。”
春夏交際,北院小榭一點風都沒有,
李娘子秀臉帶著胭脂紅,逗弄李定,悻悻的道,“相公說,孩童少年時光珍貴,就……”
趙王府中,正當李娘子有些尷尬,她還未說完時,
她就看見了長廊盡頭,出現一堆頑劣的孩童。
“嘗……嘗山招子隴來也……哈哈哈!”
只見遠方有個紅衣小屁孩,路都走不穩,
手里拿著木矛,不停追著前方拿盾的七八歲孩童揮舞。
他邊跑邊蹦,笑的樂不可支,偶爾摔倒滾兩圈,
拍拍屁股爬起來,就跟沒事一樣,繼續追人。
十幾步外,孩童們身後跟著一個頭盔顯小,一臉囂張的少年漢子,
下一瞬間,東廂小榭的空氣似乎很安靜。
大孝子愣愣的看了貞師父跟母老虎兩眼,隨後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叫你讀書你不讀,就知道帶壞大哥……”
趙王府的下人都是軍中退役的輔兵,黑漆木被擦的一塵不染,
李娘子臉色鐵青,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悻悻的笑道,“哈哈……孩子嘛,今個好像是……休學對吧,小綠!”
“是的,大娘子,今日太院不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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