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偉！你給老子滾過來！”
冰冷的機械音在艦橋艙室中響起，一個老人聞言，快步從隔壁的房間跑了進來。
“元帥，您有什麼吩咐？”
他看不到機艙中自己父親的神情，更是從聲音中分析不出任何的情緒。可他還是規規矩矩按照軍職稱謂。因為他的父親不止一次說過，戰爭中，從來都沒有什麼父子。
“吩咐？我一個快死的人，還能有什麼吩咐？你是不是也是這麼認為的，認為我快死了，所以對我的話語可以陽奉陰違？”
“不，元帥，您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屬下絕對不敢陽奉陰違。”
“那就撿起這份情報匯總，看看你兒子，你孫子，背著我都干了什麼？”
劉國偉的冷汗從額上滾落，他快步撿起了地上的終端，劃開碎裂的屏幕，用自己的老花眼逐字逐句看著上面的情報。
汗水漸漸打濕了自己的軍服。他才知道，原來九十多歲的老人，還有這麼強的發汗能力。
一條條詳細記錄，讓他冷汗直冒。
從聚會，到拉攏人心，再到制定計劃，開始實施。
他們幾點幾分出現在什麼地方，穿了什麼衣服，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達成了什麼樣的訴求。
一條條看下去，越看越讓人心驚。
直到看到他們聯絡了外面勢力的時候，劉國偉的心猛然一顫。平板再次掉落在地，這一次，屏幕徹底碎完了。
他的身體開始輕顫，就連腿也開始打哆嗦。
那高大的機甲垂著眼眸，瞪著面前的老人，發出了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冷笑。
“老劉家的人，丟了個干干淨淨！我一輩子都沒有這麼沒臉過！劉國偉啊劉國偉！你生了一個好兒子，也有一個好孫子！咱們劉家用數代人的軍功，才換來了如今擁有的一切，現在，全沒了！”
“父親，這件事，我馬上著手處理！我現在就聯系他們，讓他禁足！讓他足不出戶！他要是敢出家門一步，我讓人打斷他們的狗腿！不，不不！我現在就讓人打斷他們的狗腿！”
看到自己兒子的選擇，劉洪濤的心，算是徹底死了！
腿打斷？禁足？
他忽然發現，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
因為自己他媽的都沒教育好自己的兒子，又憑什麼認為兒子能教育好孫子？
他冷眼看著面前的老人，從他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他就手把手的教導，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孩童已經垂垂老矣，卻還沒有長大。明明都已經老了，卻仍舊看不明白！
聯絡外人，讓外部勢力插手，在戰時擅自集結成建制隊伍。
這是叛亂！
赤裸裸的叛亂！
這樣的罪責，換來的卻是打斷腿，然後禁足？
劉洪濤忽然覺得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或許他就不該活這麼久，因為那樣的話，他就不用再承受這樣的折磨。
高明瑞啊高明瑞！
你是真狠啊！
用一個計劃，圈著所有老人，不讓他們安然死去，讓他們直到最後都在為龍州拼搏。現在，又把血淋淋的事實攤開了放在他們的眼前。逼著他們親自動手。
“讓他們死！”
冰冷的四個字出口，讓下面的老人身體一顫。
“父親，這，這這，不至于！真不至于！”
“不至于？不至于的話，這份情報，為什麼會出現我眼前？四大元帥，人手一份！那些將領同樣人手一份。現在你告訴我說不至于？”
“對，高總指揮或許只是想要警告一下！現在是戰時，他沒理由對咱們逼迫得太狠！小孩子的小打小鬧罷了，懲戒一番，大家的面子就都過得去！”
“你是想說他沒膽子吧！”
劉國偉沒有出聲，顯然是默認了自己父親的話語。他還有更多的心里話沒有說出來。
這個國家，並不只是他高明瑞的國家，同樣也是劉家的，王家的，李家的......牽扯的越廣，他們自身的罪責就越小。更何況，他們謀劃的，只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靠著運氣上位的小子而已。
這樣的人，在龍州的歷史上，如過江之鯽，哪朝哪代不死個百十個？
現實很多情況下，就是這麼殘酷。一個沒有依靠，沒有根基的人，憑借著運氣坐到現在的位置上，那就別怪別人眼紅嫉妒。
這是一場本就不公平的對局，他們投入棋子，甦離卻需要以身入局。
規則，是大家定的。
因為他們的爺爺輩，父輩，乃至他們這一代，都對龍州做出了極大的貢獻。所以制定規則的權限，是他們應得的！
別說一個小小的軍團長，只要集齊了足夠的力量，就連高明瑞，他們也可以一把將他拉下來！
營養艙中，接連翻涌出了一陣氣泡。
縷縷的鮮血從劉洪濤的口腔中溢散而出，他的雙眼猛然睜開，眼中卻是無盡的落寞。
高明瑞，沒有膽子嗎？
這個只比他們小了十幾歲的男人，從小就跟他們一群大孩子干仗，還總能打贏！
他憑什麼坐在現在的位置？
因為他夠聰明，因為他夠有底線，也因為他會隱忍，而且夠狠！
這份情報，是威懾嗎？
是最後的通牒！
他連自己一眾老人都能綁上自己的戰車，更不要說這些小輩了！
在他滿是執念的一生里，他有且只有一個深沉愛著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國家。
那是他畢生的信仰，誰動誰死！
“殺了他們！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你不執行命令，我就從你開始殺起！劉家，不只有一個孩子，死了一個，還有另一個！幾個廢物罷了，我劉家還死得起！”
劉國偉的心中一顫，不敢置信的抬起了自己的頭。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
“爹，你老糊涂了吧？”
“啪！”
巨大的手掌拍了下來，面前的金屬地板上血液濺射。
“來人！把劉國昌給叫來，讓他給自己的哥哥收尸！傳我命令，情報上涉及人員，有一個算一個，罪名叛國，即刻處死！”
營養艙中，大量的鮮血開始噴涌。
“把他們的十個軍團調上前線！一個不落，讓他們全部死在戰場上！敢參與龍州內務，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有那個膽子伸爪子，就要做好被剁爪子的準備。”
營養艙中，原本藍色的營養液，已經徹底轉化為了淡淡的紅色。
而這紅色，還在逐步的加深。
過往的一幕幕記憶浮現在眼前，那父慈子孝的畫面，永遠定格在了剛剛的一瞬間。
雖然劉國偉並不在名單上，可是只要他活著，高明瑞想要的答案，他劉洪濤永遠也給不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怕是快要走到盡頭了。
原本以為，自己怎麼也能再撐上半年，可現在看來，或許一個月的時間，都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