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離被工作人員引導，一路向里走。
走過密集人群的時候，他下意識扯了扯自己臉上的口罩。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氣中逸散，大廳里滿是掛號問診的人群。不時有診療的推車被醫護人員推著朝里走。迎面走來的醫護人員臉上，一個個都帶著焦躁。
“讓開，快讓開！”
甦離側過了身子，讓過了一個推車。一個大夫正跪坐在患者的身上，一個勁兒的按壓著他的胸腔。旁邊的醫護人員按著抽吸的面罩，替他抽吸著。
就這麼等個電梯的時間，已經從面前拉過去三四個病人，且每一個看起來，年紀都不小。最年輕的，看起來也有六十多歲的樣子。
醫院里有病人並不奇怪，高齡的病人，也並不稀奇。即便是十分鐘就過去了三四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問題是，過去的醫生們一個個都帶著黑眼圈兒，就多少有些稀奇了。
甦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輕聲問道。
“天樞星醫科大附屬醫院，業務這麼繁忙的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來這里體檢，豈不是給別人添麻煩了。”
引導的工作人員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甦離，後退了一步，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確實，而且還不是一點兒。”
甦離愣了，他就是客氣客氣，敢情你們還真覺得麻煩啊！
工作人員顯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由有些訕訕的解釋道︰“最近附屬醫院的病人，有一半都是因為觀看比賽進來的。不只是第一醫院，現在整個天樞星的所有醫療機構，都處于人滿為患的狀態。所以，軍團長大人，如果你發現有醫護人員給您臉色看的話，還請您多多擔待。畢竟......這里有一半的患者，其實都是您送進來的。”
甦離聞言，下意識扯著自己的口罩向上提了提。
要知道，醫院里不止是有著醫生和患者。
這里更多的，是嗚嗚泱泱，情緒難以把控的患者家屬。
電梯門緩緩打開，入眼便是一個中年的大姐，正扯著自己男人的耳朵，滿臉的不忿︰“看比賽，看比賽，一天到晚的，能不能讓人省點兒心，你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你自己心髒什麼樣兒，你心里沒點兒數啊？我要是再發現你看比賽，你看我還管不管你！死了我都不管！”
她暴躁的扯著自己男人的耳朵離開電梯，嚇得甦離趕忙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背部觸及了瀚海的胸膛，才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瀚海掩嘴輕笑，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人，也有怕的東西。
“我，我活了半輩子，不賭不嫖的，看，看個比賽你也管？”
“不管？那你這藥，別吃了！給我！都給我！你回去看你的比賽！再胸口難受，你就直接死吧！”
“老夫老妻了，張嘴閉嘴就是死死死的，你是多不待見我？”
“我不待見你？你有沒有一點兒良心？老娘不待見你，還陪著你來醫院？怎麼著，你臉白啊！還是說，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二十一二的年輕小伙兒呢！”
“我怎麼了，男人四十一朵花！我好看著呢！”
“你好看！老娘讓你好看！”
中年大姐直接上手，那動作麻利至極，專挑男人的軟肋下手，男人左躲右閃，默契十足，每一下都能讓大姐擰到了實處！
就沖這默契度，沒個二十年的相濡以沫，都練不出來。
瀚海有些羨慕的看著兩人走遠，這才跟著甦離一起走進了電梯。
特護病房，需要特定的卡片才能到達。
在工作人員刷了卡後，電梯停到了一個顯示屏上沒有的樓層。而後引領著他們向著特定的通道走去。
一連過了十幾道閘門和崗哨之後，他們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隨著最後一道閘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寬廣大廳。
這里的光感很好，無數的天井，將陽光送到了深深的地下，使這里亮如白晝不說，且跟地表沒有任何的差異。循環風中帶著淡淡的涼意，氧氣含量明顯比外界高出了幾個百分點。
大廳之中，栽種著一棵棵並不算高大的樹種，肉眼可見的陰涼里，身著病房服的老人們或坐或躺，手里都有著自己的事情。
“將軍！趕緊挪挪窩，我好抽你的車！”
“別慌，你讓我再看看！”
“看你媽個錘子，都他媽快死了，還再看看！知不知道現在活著，就是在爭分奪秒？老子掛著尿袋跟你下棋，你需要對它有著最基本的尊重。”
兩個老人的對話，讓甦離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確定了，都是性情中人！
這老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在部隊待了一輩子的。出口成髒這種事情，基本上每一個老一輩的軍人，都是同樣的。
他們罵天罵地罵空氣，別說自己的戰友了，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幾人的身影，顯然吸引了不少老人的目光。
他們視線在甦離幾人的身上來回掃過，有不少人瞬間就皺起了自己的眉頭。
這個地方，沒有外來的年輕人。
新來的醫生？不對，他的身上，充斥著濃烈的煞氣，近乎于凝結成了實質。雖然他只是簡簡單單的站著，可他身體的肌肉，卻有一半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戒，仿佛隨時接到大腦的指令，他的身體就會瞬間做出反應。
這是一個戰爭的機器，且是已經經歷過尸山血海的戰爭機器。
而且他身旁的女人，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可以確定是機娘無疑。
衣領上的金屬配飾，還有她下意識的站姿，充分說明了她武裝機娘的身份。
除了身材有些違規之外，她身上干練的氣質，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這是，哪個老家伙又沒了，家屬來接人的嗎？
一時間，所有老人的臉上，都帶上了些許的落寞。不過，他們又很快抬起了頭。
“這誰家的小子。精氣神可以啊！一看就是戰場上歷練出來的。”
“對，看到那個眼神兒沒有！嘖嘖！我孫子要是這樣，我他媽現在都可以直接死！”
“你孫子？你家祖墳冒不了這青煙，還是算了吧！”
視線游走了一圈兒，甦離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听不到老人們在竊竊私語什麼，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一個老人立在吸煙區的位置上，正慢條斯理抽著自己的煙。
注意到了甦離的目光，他只是微微愣神了片刻，就回過了神，朝著甦離招了招手。
後者趕忙湊了過去，在他的身前的站定。
“秦爺爺，您也是來體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