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升兄這"千梭指",當真已臻化境。”黃一倏然收劍,三尺青鋒\"錚\"的一聲歸入鞘中。廣袖迎風翻卷如流雲舒卷,他含笑而立,目光如炬,直望向辰升指間。眸中精光閃爍,“佩服,佩服!”
“黃一兄謬贊了。”辰升聞言朗笑,袖袍一振散去漫天真氣,他雙指輕捻,余下一縷純白真氣如靈蛇般纏繞指尖,“比起兄台這手絕技,小弟這點微末道行,實在不值一提。”
二人相視而笑,眸中精光流轉,皆是會意。此刻校場內外寂若無人,但聞風拂旌旗之聲。四周觀者屏息凝神,如痴如醉,竟忘了喝彩。
“若以無相神功為根基,威力怕是能翻上幾番呢~”天競托著下巴,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突然壓低聲音,湊近埃卡特琳娜,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比劃了兩下,指尖在空氣中劃出幾道殘影。
“不過嘛……要是用我那"十五正法"來催動……”天競倏地眯起杏眼,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她指尖在茶盞邊緣輕叩,敲出一串似有深意的古怪節拍,唇角微揚,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忽的傾身向前,在埃卡特琳娜耳畔壓低聲音,“只怕這擂台早就……”
話音未落,天競突然\"哎呀\"一聲,雙手急急捂住嘴巴,眼珠左右亂轉,活像只偷油被逮的小耗子。確認無人注意後,她才松開手,沖著埃卡特琳娜飛快地眨了下右眼。
突然,擂台中央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只見黃一與辰升交手處氣浪翻騰,青石地面竟被震出蛛網般的裂痕。天競未盡的話語戛然而止,瞪大的雙眼中映照著漫天飛揚的碎石塵煙。
“看來黃一兄弟還有後手,這一場是我輸了。”辰升倏然撤身,足尖輕點間已退至三丈開外。雙臂一展,袍袖鼓蕩如雲,將周身勁氣盡數卸去。他正衣冠,抱拳深揖,束發綢帶在激蕩的余風中翻飛作響,朗然無半點頹唐之意。
青石擂台上,唯見他方才立身之處,一雙三寸有余的足印深嵌磚中。那印痕邊緣齊整如利刃削就,磚粉簌簌而落,竟無半分裂紋向外蔓延。
“拂塵功,很神奇吧?”天競\"騰\"地從座位上彈起,雙手憑空作勢,模仿那拂塵揮舞之態。她縴腰一擰,青絲飛揚,指尖纏繞著一縷發尾旋繞不休。
忽見她手腕靈巧地一抖一甩,袖口帶起\"呼\"的一道風聲,活脫脫將那拂塵掃蕩的架勢學了個十成十,“就這麼唰啦一下。管你什麼指力,全給掃得干干淨淨!”
“當真令人大開眼界。”何婉婷輕撫鬢角,指尖掠過鬢邊散落的青絲,眼中訝色一閃即逝。她無意識地在案幾上以指代筆,勾勒著適才拂塵舞動的軌跡,朱唇輕啟,喃喃如囈語,“不想拂塵這等器物,竟也能使出如此精妙的勁力……”
二人飄然離場後,偌大的擂台唯余斑駁痕跡。青石地面上劍痕交錯如阡陌,指洞星羅似棋布,更有幾處深深的足印嵌在磚中,邊緣整齊如經匠人精心鑿刻。一陣風過,卷起細碎石屑,在斜照的陽光下泛起金粉般的微光。
東方曜手持蟠龍烏木杖,緩步登臨擂台。杖尾在青石上輕輕一點,但听\"咚\"的一聲悶響,聲浪如潮水般漫過全場,萬千嘈雜頓時寂然。
“武林大會上半程,就此終了。”他聲若沉鐘,每個字都似在眾人心頭敲響。廣袖翻飛間,十八名玄衣弟子列隊而出,手持青綢,開始拂拭台上斑駁劍痕。那綢布過處,連最細微的石屑都被抹得干干淨淨。
“下半場,在下亦要親自下場,會一會各路豪杰。”東方曜手中烏木蟠龍杖驟然一頓,杖尾與青石相擊,發出\"錚\"的一聲金鐵之音。他雙目如電,聲若洪鐘,話音未落,忽將寶杖往地上一擲,但見那杖尾\"嗤\"地沒入青磚,直沒至杖身蟠龍雕紋處。
這一擲之威,驚得檐下棲鴿\"撲稜稜\"四散飛逃,羽翼拍打聲與弟子們的齊聲高呼交織︰“恭迎掌門下場!”十八名弟子單膝點地,抱拳行禮,動作整齊劃一,竟似一人所為。
“奴顏婢膝。”天競朱唇微撇,順勢端起茶盞,青瓷杯沿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嗤,字字句句皆從齒間碾出,裹著三分譏誚七分不屑
“真會擺譜……”她在案幾下暗戳戳地比劃,指尖劃過一道弧線,學著東方曜擲杖的架勢。末了還翻了個極夸張的白眼,眼珠都快翻到天靈蓋里去了。
“好!”忽听觀眾席間一聲\"好\"字破空而出,其聲洪亮,卻難辨來處。但見三五灰衣人倏地低頭,佯作整理襟袖。其中一人動作稍慢,袖口翻飛間,赫然露出半截繡著\"天下一\"三字的雪白內襯,又急急以手掩之,神色頗顯慌亂。
“好!!!”霎時間,滿座嘩然如驚雷炸響。喝彩聲排山倒海而來,震得十八面繡金大旗齊齊翻卷,旗面拍打之聲竟壓過了人聲鼎沸。
前排幾個少年俠客按捺不住,一躍而起,手中茶盞里的水都潑灑了大半;中座幾位掌門雖仍正襟危坐,指節卻已在案幾上叩出節奏;就連檐下那串青銅風鈴,也被這聲浪激得叮咚亂顫,與地上烏木杖的嗡鳴聲相應和。
“他們怎麼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埃卡特琳娜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血色瞳孔微微收縮,倒映著瘋狂吶喊的人群。
“無非是在利用人心罷了。”天競嘴里斜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草睫隨著她說話一翹一翹的。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朝擂台方向努努嘴,草睫往那邊一點一點的,“你看那幾個莊家,押注押得正歡呢。”
“要我說啊……”天競\"呸\"的一聲將嘴里的草睫吐在地上,眼神瞬間變得鋒利如刀。她反手豎起大拇指,朝身後那群狂熱的賭徒方向狠狠一比。
“這幫瘋狗似的賭徒,跟當年那些磕五石散裝風雅的廢物……”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都是同一堆垃圾,換個包裝罷了。”
“完全同意。”何婉萍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劃,留下\"道光二十年\"五個娟秀的字跡,隨即一拂,字跡便消隱在袖間,只余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古今皆同。”
“幾位姑娘,老朽是九間坊的長九,幾位姑娘可要來注助興?押紅押藍,買定離手~”這時,一位約莫五十出頭的老者踱步而來,腰間以紅繩串著的九枚銅錢隨著步伐叮咚作響。他兩鬢微霜,眼角堆著笑紋,手指慢悠悠地捋著修剪整齊的灰白短須,從袖中掏出一本燙金賬冊。
“嗯?”埃卡特琳娜血色眸子微微一轉,斜睨著來人。她並未立即答話,只是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叩,發出\"叮\"的一聲清響。紅唇微啟,吐出一個帶著危險氣息的單字。
“咳,是老朽冒昧了……”長九那張堆滿褶子的笑臉突然凝固,捧著燙金賬冊的雙手僵在半空,活像被點了穴。他\"嘿嘿\"干笑兩聲,枯瘦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了揪花白胡子,結果扯疼了自己又趕緊松開。
他佝僂著身子連連後退,腰間銅錢串隨著慌亂步伐叮當亂響。一個不慎,後腳跟絆到台階,踉蹌間撞翻了旁邊兩張矮凳,頓時引來周遭一片側目。
“不愧是埃卡特琳娜大人,一個眼神就把人嚇跑啦!”天競托著下巴,眼楮笑成了月牙,她故意拖長了音調,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節拍,說著還模仿起長九倉皇退後的模樣,結果自己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