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軍營十里地,未見後面有可疑之人尾隨,盛昭明才從一個大木箱中鑽了出來。
這箱子原是用來裝木炭的,這會別說他全身都是黑灰,就是臉上也蒙了一層黑灰。
偏生他大約在里面待得不舒服揉了臉,指印明顯,更顯邋遢。
許國公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沒眼看。
這樣的太子,嘖嘖。
盛昭明從侍從手里取了帕子擦了臉,又脫了外衫,穿上甲冑。
“國公爺,方才您出營時,都讓人瞧見了吧?”
許國公白他一眼,“殿下放心,依著您的吩咐,當眾出的營,還留了人在那‘唱戲’。”
盛昭明含笑,“姜還是老的辣,我的主意有些欠缺,還得是您安排妥當。”
許國公又退了一步。
又來了,又來了!
陛下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逢人就夸的兒子?
三五不時的主動“拍馬”,搞得好像兩人的身份對調了一般,他是真的招架不住。
許國公不敢說客氣話。
一旦說了,太子殿下必然又給他來一段長篇大論。
頓了頓,他道,“殿下,沈總兵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這才不許您去前線,您的人留在帳中不見得能瞞多久,不若提早讓人告知他一聲,省的他發現了著急。”
盛昭明頷首,“你說的是。不過......”
他笑了笑,“我的人能瞞許久,能不能等接到東西到了界北河後再與他說啊?”
現在告知,這不是讓人家直接出手把他送回去嘛。
到了界北河再說?
許國公︰“......行吧。”
這是鐵了心不肯留在軍營了。
兩人繼續趕路,沒過多久就在官道上遇到了一行人。
正是古一和陸啟武他們。
“古一!啟武!”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國公爺。”
見了兩人,盛昭明高興不已,再往後看去,皆是東海水師火器營的好手,不由大笑,“古一,路上辛苦了。”
“為殿下辦事,不辛苦!”
盛昭明又去看陸啟武,“啟武,陸家長輩舍得放你出來?”
陸啟武點頭,想說一句,有小六陪著說服,容易的很。
一張口,不知怎得就小六對他臨行前的叮囑。
二哥,你去了北地,開口說話之前記得想一想,這句話會不會讓對方高興,若是不高興,會不會將你趕回來?
陸啟武咽了咽口水,腦子飛快轉著,慢悠悠道,“太子英勇,我想跟著您。”
盛昭明瞪大了眼楮。
陸啟武的性子,他很清楚。
包括啟文早就與他告知,陸啟武來北地的目的。
本以為這孩子會直截了當說出來,不想今日居然學會含蓄了。
他朝古一看了一眼,問道,“你在路上可是欺負啟武了?還是你教他什麼東西了?”
這話有點油滑,像是古一的做派。
古一︰“......小的不敢。”
陸大公子和陸小公子都不是吃素的,他敢欺負人嘛?
趕路的時候,他還想著陸啟武年紀輕,有意照顧呢,但人家不需要,一路疾行跟的穩穩當當。
說實話,他欣賞這樣的年輕人。
盛昭明拍拍兩人肩膀,轉而對許國公介紹。
許國公朝古一頷首後,就將目光落在陸啟武身上。
仔細打量著對方。
生的高大英武,卻不會太過粗獷,眉目清正,看著一身正氣。
他忽然伸手揮出一拳。
陸啟武下意識後仰避開,下一瞬就卻是一個“游龍擺尾”接上踹踢,直直朝著許國公而來。
後想到了什麼,又硬生生停住,重新往上一躍,稍微拉遠了兩人的距離站定。
朝許國公抱了抱拳。
許國公也後退一步避了避,眼里露出笑意,“不錯,好身手。”
盛昭明勾起唇角,“他師從安九,也得薛升指點,小小年紀武藝不凡,您可切莫小瞧了他去。”
許國公頷首,“這小子不錯。”
眸子沒從陸啟武身上移開,繼續上下打量著。
隨後問道,“你家里的弟兄們,應該不如你這麼黑吧?”
陸啟武咧嘴一笑,“我大哥和六弟都是白白淨淨的讀書人呢。”
許國公眨眨眼,“那你弟弟身體如何?可有你一半強健?”
陸啟武有些不明白,怎麼這人總問小六的情況。
想了想,或許又是安大人的什麼“故交”在關心人,便道,“他不練武,但每日晨時會早起練什麼錦,好的很。”
“長得如何啊?”
陸啟武張了張嘴,“好看。”
“男子怎能用好看來形容?好看,那不就像個娘們了?”許國公有些嫌棄。
盛昭明湊上來道,“陸家兄弟長得都好,尤其是小六,端的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出眾,啟文也是翩翩公子,啟武就是隨我在東海水師待了幾年,不然也不會這麼黑,晚些養養就回來了。”
許國公瞥了他一眼。
瞧瞧這護犢子的模樣。
他就是這麼一問,搞得他好像要欺負人似的?
許國公輕咳一聲,問道,“殿下,既然接到了人,下一步如何安排?”
他看古一帶了不少東西。
好幾車,總不能都拿到界北河那。
盛昭明目光在後頭的馬車中猶疑。
盛都帶來的他不稀罕。
這些卻都是嘉安府的東西。除了王府人準備的,還有啟霖和老師準備的,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呢。
想了想,“都帶去吧,萬一用得上。”
說著,他朝古一伸手,“可有信?”
古一從懷中取出用油紙層層包裹的信。
趕路難免遇上風吹雨淋的。
“勞請國公爺帶路。”
盛昭明接過信,也不自己騎馬了,翻身就上了一輛馬車。
“古一,上來。”
他得問問嘉安府的情況。
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十個手指頭也是有長短的。
對于自己的封地,他自然多一點用心與關注。
許國公眼巴巴看著後面那幾輛車的東西。
怎麼就不拆分一些送去軍營,他也好看看里頭是啥。
馬車一路向北。
盛昭明翻開了略厚實的信。
一攤開,便是安行的筆跡。
小徒所寫“三十六計”頗為有趣,吾抄錄之余寫了注解,上呈殿下。
待看完第一篇的“瞞天過海”,盛昭明拍著大腿,“好!”
“不愧是啟霖,腦袋里的東西就是與常人不同!”
一路上,許國公听見了無數次的“好”以及“陸啟霖”三個字。
不由驚訝。
待行至需要緩行的地段,立刻拉著韁繩與陸啟武並排走。
“殿下在看你六弟新出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