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軍帳都亮起了燈。
主帳中,沈儼黑沉著臉,問道,“對面多少人?”
“對方尚在集結,而今少說也有萬人,小人不敢停留,先行渡河回稟。”
“萬人?”沈儼眸光冷峻。
幾個副將對視一眼,俱有些震驚。
“界北河枯水期之時,我等日防夜防,他們未動,而今下過幾場雨,界北河水位都上來了,他們要渡河?”
“是啊,怎麼想的?”
界北河位于大盛與北雍國之間,好似上天一刀劈開了兩地。
在古籍中,將界北河譽為天塹,兩國之人難以橫渡,太平千年。
但近百年來,界北河上端不斷往下傾瀉泥沙,且每年的降雨量越來越少,最少的那幾年,甚至能看見干涸的河床。
枯水期,北雍國之人輕而易舉就能橫貫界北河踏上大盛的土地。
從前搶掠之後,鎮北軍便常年駐扎此地。
而今枯水期已過,河床有水,他們卻在河對岸集結?
事出反常。
“格老子的,好幾年沒打了,還以為這些北雍人學乖了,沒想到這會又賊心不死呢。”
“是啊,將軍,還請立刻集結,我們需得在他們上岸之前將他們打垮!”
北雍人的武器精良,戰馬更是膘肥體壯。
“將軍,既然對面要打,我們該立刻集結待命,備戰才是。”
沈儼望了齊立一眼,“已經讓斥候再探,你點三千人立刻去界北河,記住,只要對方沒有過河,不可先出手。”
兩國之間局勢微妙,先動手之人理虧。
界北河屬于北雍。
只要對方在河里,就算是游泳,也不可輕易動手。
沈儼擰眉,一一點人開始布局。
等幾個副將走的差不多了,盛昭明上前一步問道,“沈總兵,北地已經多年不曾大規模的戰事?今次是為何?近來北地可是有什麼異常?”
沈儼搖頭,“回太子殿下,北地已經許久未曾有大戰,這一年更是只有士兵們不听話下河,與北雍駐兵發生些小爭端而已。”
當年那一場大戰,大盛與北雍可謂是舉國之力大戰。
不僅大盛失去了三皇子以及無數將領,北雍也失去了一批將才。
對于雙方而言,當初的大戰兩國元氣大傷,輕易不會再開戰。
是以今夜對方集結很是不尋常。
沈儼想了想,又點了一個心腹,“你點三千人,立刻趕往河邊,不許大盛士兵提前動手。”
齊立是個刺頭,心眼也多,沈儼對他有些不放心。
方才之所以同意他去,也怕他有了二心,留在軍營更加危險。
眼見沈儼也要出營,盛昭明立刻道,“沈總兵,我要與你同去。”
“太子殿下,戰場上刀劍無眼,還請您留在軍營。”
陛下子嗣不豐。
在北地已經死了一個,絕對不想再失去一個。
盛昭明沉聲,“陛下既然讓我成為蒼嶺總督,為的就是督管兩軍事宜,大戰在即,我豈能袖手旁觀?”
沈儼眉頭皺的厲害。
這太子殿下怎的如此固執?
他深吸一口氣,“殿下,您來軍營之時,說的是來歷練......就算是督管,也該弄清楚軍營的狀況......”
他面色嚴厲,“還請您在營中稍安勿躁,待局勢明了,我自會回稟殿下。”
盛昭明露出一絲苦笑。
督軍一職,果然是想象的比現實美好。
實際上還沒到西北軍,就是在鎮北軍這兒,眾人也不將他當一回事。
讓將士們信服,迫在眉睫。
盛昭明讓開了去路,“好,我听沈總兵的,但可否允我帶些人在後排?
我保證,會听您的命令?”
沈儼頷首,“可以,若只是兩軍對峙,太子只可在明日午時後前來。”
大白天的,他想護人也輕松點。
不然黑燈瞎火,是人是鬼分不清。
盛昭明略一思忖,他只帶了沒幾把鳥銃來北地。
讓古一去東海水師調的鳥銃與人,明日午時之前也不知能不能到。
“好。”
見他應下,沈儼快步離開。
盛昭明沒有停留,點上自己的人,“走,去路上迎迎弟兄們。”
他等不及了。
見他也準備走,許國公一把年紀熱血也沸騰起來,“太子殿下,您這是準備去界北河?”
他望著盛昭明那輛專門用來裝“貨”的鐵皮馬車,躍躍欲試,“能不能分我一把?老夫老當益壯,準頭還在。”
殿下小氣啊,不肯讓他多玩。
他現在夢里都是這玩意。
盛昭明想拒絕。
但想到許國公在眾人眼前的分量,又改了主意,“行啊,送你一把又如何?”
反正彈丸沒多的。
許國公哈哈大笑,利落的翻身上馬,“走,讓北雍人瞧瞧厲害。”
盛昭明卻是頓住腳步。
他忽然想起來老師的一句話。
迷霧重重之中,殿下也可化身為迷霧,讓人看不清,摸不透,最終成事。
他湊到許國公耳畔,低語了幾句。
一刻鐘後,軍營守衛就見許國公帶著一行人匆匆離開。
營中眾人忍不住夸贊,“國公爺真是老當益壯,起碼的樣子還是這麼威風凜凜。”
“不過這北雍人要打過來了,老國公不在軍營看著,怎麼反而出了軍營。”
許國公的一個老部下搭話,“國公爺奉了太子殿下的令,去界北河探探情況。”
有人立刻道,“難怪從太子殿下的營帳出來。不過,太子怎麼讓國公爺去?他都不是軍營之人了......”
“你們不懂,太子是來督軍的,他怕軍中欺上瞞下呢。”有人自作聰明道。
而此時,一座小營帳中,有兩人正在低聲交談。
“沈儼點的那幾個去各處的副將,每個人才帶千余人,算上他帶走的人,離開軍營的統共不過一半,還剩下這麼多人保護著太子,不好行事啊。”
“這個不管,我們只負責傳遞消息,其他的權當不知。”
“是。”
“太子營帳的位置讓你標注好送出去,辦成了嘛?”
“昨日已送出。”
“嗯,太子的動向需得注意著。若是他離開軍營,必須將消息遞出去。”
“放心吧,這些個天潢貴冑都怕死。大戰在即,總兵讓他在軍營,他就老實待著,連表面功夫都沒做,就連打探消息都讓別人上呢。”
“行,他不動更好,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