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飄逸若輕雲翻飛,熱情張揚似野火燎原。
三火為焱,控火,縱火,熱情如火。
初出茅廬的紅衣少年,以火立身,憑火安命,用火聞名江湖。
就連他的愛情,也來勢洶洶,猶如烈火。
塵世中一眼萬年,與那青衣少女擦肩而過的一瞬,在那少年心中,卻已走馬燈般度過一生。
只一眼,少年心魂俱失,竟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方向。
“跟了我十條街了,你想干嘛?”少年的一身紅衣太過扎眼,很難不被人發現。
撲通,撲通……
少年的心在狂跳,不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青衣少女看著這個可疑的家伙,步步緊逼,竟將那少年逼退至牆角。
女子用懷疑的眼光審視著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年,那少年見退無可退,憋了好一陣子,竟抬頭大喊道︰“姑娘,我喜歡你。”
沒錯,甚至在得知對方姓名身世之前,這個莽撞似火的少年便先開口表白了。
“登徒子,你,你胡說些什麼?”青衣少女滿臉羞赧,被燒的通紅,轉過身,飛也似的逃走了。
“我說真的,”紅衣少年竟追趕幾步,不顧街上來往如織的行人,朝那少女逃走的背影大喊道︰“姑娘,我真的喜歡你,你家在哪?來日我便上門提親。”
男女之間的感情很難說清道明,有些時候,單刀直入比起諱莫如深,更容易撩動芳心。
經過多番打探,紅衣少年居然真的探听到少女的身世。
少女姓柳名輕雲,其父竟是大名鼎鼎的被譽為白衣卿相的柳瀟。
柳瀟乃江南才子,風華絕倫,以文采聞名于世,可惜仕途不暢,初試未得金榜題名,竟敗于遠不如他的同窗書生嚴蕃。
柳瀟心中憤憤不平,便于青樓買醉,借著三分酒意,提筆作詞,詞名《鎩羽》,書曰︰
胸中藏萬卷,落筆恣汪洋。真龍不識好文章,無緣題名金榜。未遂沖霄志,對天啼血自疏狂。不與俗人爭短長,自詡白衣卿相。
美酒沁肺腑,佳人入眼眶。碌碌滿座居朝堂,才子花街柳巷。貪歡在一晌,功名利祿皆虛妄。暫把浮名置一旁,換作低吟淺唱!
未曾想第二天,這詞句便被錦衣獲知,未等柳瀟酒醒,便將其抓入死囚牢中,並將這詞句呈送聖上。
因詞中多有毀謗朝廷之意,使得龍顏大怒,本應是死罪。然而皇帝終愛其才,更不願寒天下文人之心,便絕了柳瀟的功名之路,賜其千金,讓他且去低吟淺唱,莫戀功名。
經此生死大劫,柳瀟心灰意冷,隱居江南,從此不問世事。
只是沒想到,多年後,第一個拜訪柳宅的,竟會是一紅衣少年。
而且上門當天,紅衣少年就揚言要娶他的寶貝女兒。
柳瀟雖是失意之人,也不能容人這般相欺,當即派僕人打發了那少年。
不想那少年竟十分執著,日日守在門口,幾乎將柳家的房門當作了自己的家。
書香門第,怎會看的起四處漂泊的江湖之人?
然而深門大院,卻也鎖不住少女的一顆懷春之心。
熱烈的張焱不同于酸腐的文人,他的出現給柳輕雲帶來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一個執著于官場的文人們絕對不可能了解的江湖世界。
第一面的唐突,後面的好奇,再後面的幻想和希冀。
少女常常從牆頭探出腦袋,偷偷觀察這個可愛的紅衣少年。
柳家的大門從未為張焱敞開過,而轉折發生在當年的春節。
爆竹聲中一歲除,這本該團圓的日子,卻亦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個遠離家鄉外出做生意的人,經過一年的折騰,將本錢賠了個精光。
沒了錢,也便沒了臉面,沒了回家過年的勇氣。
窮困思邪路。
看著柳家遠離世俗的深宅大院,幾個人動起了歪腦筋。
可惜,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張焱為春節做足了準備,在柳宅精心布置著表白用的煙花,那些煙花是他殫精竭慮特制而成,就不信感動不了院中的少女。
正在布置之時,張焱卻無意中听到幾人的密謀,于是他挺身而出,在幾人準備對柳家進行劫掠的時候,擋在了他們面前。
“想要傷害柳家,先過我張焱這一關。”紅衣少年的突然出現讓幾人驚詫不已。
不過,當看清這紅衣少年只有孤身一人,手中的武器也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黑色鐵管的時候,幾個人的膽子大起來,各持棍棒,一起圍了過去。
張焱手中的鐵管卻並非凡物,乃是他自己研制的武器,威力無窮,命名為“火槍”,以火藥驅動,殺敵如長槍,擊其一線。
張焱並無傷人之意,將那火槍槍口朝天,扣動扳機,只听“砰”的一聲巨響,槍口處冒出一縷青煙,一顆鐵丸在火藥的催動之下,直插雲霄,不知落到何處去了。
這巨響嚇得幾個盜匪筋骨一震,停住了腳步。
“看到了沒有,這威力,你們幾個人是抵擋不了的,”張焱欲威懾他們自行退去,省的耽誤自己的告白大計。
他說︰“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不想見血,你們快走吧!我不同你們計較。”
“什麼玩意兒,聲音倒是挺唬人的。”
“冒一股青煙,就沒了?”
“老大,這小子想嚇唬咱們,削不削他!”
“這不找抽嘛,弟兄們,抄家伙,削他。”
“干他一頓就行了,別給整死了。咱們只求財,傷了人命,可就不好脫身了。”
……
幾個人顯然沒看懂張焱手中的是什麼古怪玩意兒,對于這些憨愚之人,張焱的威懾反而沒有起到作用。
眼看這些人越圍越近,張焱急忙向腰間裝火藥的鹿皮口袋摸去,想要裝彈自保,卻摸了個空,這才想到自己為了制作煙花,已經將身上為數不多的火藥都用光了。
“你們別過來啊!我這火槍威力巨大,可是能殺人的。”
說罷,張焱將槍口對準幾人,嘴里發出“砰砰砰”的聲音,想嚇走幾人。
“哥幾個,抄家伙,上。”
見張焱只是虛張聲勢,幾個人沖將過來,將他一頓暴揍。
張焱闖蕩江湖,全靠火藥術,卻沒學過幾招武功,此刻面對幾個盜匪,竟無招架之力。
“快停手,你們在干什麼?”幾人正暴揍張焱之際,柳家大門突然開了,門內走出一個青衣少女。
那青衣少女生的十分美麗,幾個盜匪竟一時看的呆了,全然忘記了還要暴打那個莫名其妙擋路的家伙。
張焱見狀,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張開雙臂擋在少女面前,回頭道︰“姑娘快進去,關好宅門,這里有我!”
回過頭來,又對盜匪們喊話︰“今天若非殺了我,絕不讓你們進入柳家一步。”
“吵吵吧火的,挨削沒夠啊!哥幾個,上。”盜匪見那紅衣少年似乎沒幾把刷子,便欲揍他一頓後,再進柳宅劫掠。
“慢著!”
這是一聲儒雅溫和但又中氣十足的聲音
循聲而望,卻見門內又走出一人,身姿挺拔,長衫飄飄,正是宅院主人柳瀟。
他看對面來者不善,便道︰“值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何敢行此劫掠之事?”
“柳先生,你將這高門大戶蓋在這荒山野嶺的,就別怪哥幾個動歪心思。”盜匪們道︰“俺們只為求財,破財免災,才是正經。”
“既如此,就只好用武力解決了,”柳瀟先生向前一步,寬袖中不知何時抖出一柄玉劍,握在手中,道︰“現在退走,還來得及。”
“文人就是文人,拿把劍也唬不了俺們。”
盜匪們毫無懼色,喊了聲“敬酒不吃吃罰酒”,一擁而上。
可惜盜匪們錯估了文人的實力,君子尚有六藝,讀書讀的好,未必都手無縛雞之力。
柳瀟先生身形未動,便讓盜匪們通通躺在他的腳邊,這一幕,讓張焱看的目瞪口呆。
見打不過,盜匪們只得跪地求饒,說出生意虧本,無奈為匪的實情。
柳瀟先生見他們本意不壞,便未報官,同時也覺得他們的做法提醒了柳瀟先生隱居深山當對盜賊有所防備,反而收留他們做了護院家丁,並預支了半年的工錢,準他們回家過年。
盜匪們感恩戴德,一直在柳家看家護院,直至柳家被江湖滅門之時,都死戰不退,與柳家共存亡。
這是後話。
且說當時,張焱見柳瀟先生深藏不露,甚為敬佩,趁此機會,再提親事,不料柳瀟先生料理完盜匪,便頭也不回地回歸內室。
柳輕雲看張焱鼻青臉腫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道︰“隨我進來吧,我給你拿些傷藥。”
“等一下,我有一樣東西給你看。”張焱並未著急入宅,而是跑到門口,點燃了他早已準備好的煙花引信。
煙花炸響在空中,漫天的火樹銀花中,竟出現了一行大字,上面寫著︰
輕雲,我愛你。
張焱
如此高調的表白讓少女的臉上又一陣泛紅,萌動春心。
女大難留。
柳瀟先生是個風流妙人,只要真情實意,倒也懶得管兒女之事。
只是在輕雲離家之時,柳瀟先生再三囑托女兒,若張焱這小子不成器,讓你吃了苦頭,盡管回家來住,一切由為父做主。
再多說一句,柳瀟先生雖粗通劍術,但並未教給女兒柳輕雲。
張焱對柳輕雲,卻一直關懷備至,甚至于她只是提了一句想學浮雲劍,張焱便問都不問,便不惜用自己最心愛的火槍與那西洋劍士做了交換。
多年後,二人誕下一子。
柳瀟先生親自給他的好外孫起了個“博文”的名字,還是希望他能多習文事,不要像他的爹娘一樣,在粗野江湖中落拓。
盟主堂初立之時,幾乎所有跟著項雲一路的伙伴都名揚四海,張焱也終于對他那名滿天下的岳父大人有了交代。
盟主堂慘案前夕。
張焱回憶往事,問輕雲為何偏要學習那浮雲劍時,輕雲說出了一句讓他終生難忘的話︰“因為學會劍術,才能在你的火藥用完的時候,去保護你。”
熱情如火燃燒,熾熱激烈;柔情似水流淌,潤物無聲。
那一晚的事,她竟記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