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恩怨十年劍

第31章 我是王法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戚弘毅 本章︰第31章 我是王法

    提起嚴藩,全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布衣出身,入主內閣,深諳官場之道,熟知人性之惡,投皇帝所好,為百官所忌,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作惡多端,風雲叱 。

    可是,知道嚴蕃之子嚴仕龍的,天下又有幾人呢?

    嚴蕃為其子取名仕龍,寓意不言自明,自是要嚴仕龍子承父業,侍奉皇帝左右,成王佐之才。

    然而嚴蕃不知道,比起他自己,嚴仕龍有著更大的野心。

    嚴仕龍常常獨坐高樓,憑欄遠眺︰看著窗外的花花柳柳,鶯鶯燕燕,看水非水,望山非山。

    在他的心目中,那都是“朕”的萬里江山啊!而那個“朕”,當然會是他自己。

    此刻,嚴仕龍正在隆城。

    這座曾經亂世烽火的戍守邊塞之城,如今太平盛世的商旅之城,骨子里耐苦頑強的精神並沒有變。

    家家戶戶凡有老者,無一不背負著累累傷痕和赫赫軍功。

    國家沒有忘記他們的奉獻與功勛,每年會給發放給他們一些基本的生活補貼,讓老兵們得以安享晚年。

    然而在嚴仕龍眼中,這些補貼純屬浪費。

    既然這座城已經成為商城,既然天下已經太平,那麼這些老兵也就變得不再重要。那些發放給老兵的金銀雖然不多,積累起來也是一筆可觀的財富,與其發給那些無用的老兵,倒還不如放入自家私庫。

    嚴仕龍正是為此事而來。

    不過,身為當朝首輔嚴蕃之子,很多事,不必親自動手,只需在言語之中稍加表達即可。

    這不,嚴仕龍前腳剛到隆城,城中守將翟功祿為表忠心,便早已派兵去城中尋訪老兵,收回補貼,但有私藏不繳者、聚集鬧事者、意圖上訟者,通通非打即罵,或暫押黑牢,絕不可礙了嚴家公子的眼。

    嚴仕龍則趁此機會,正好游歷游歷這獨屬于邊塞的別樣繁華。

    他走在前頭,幾個惡僕緊緊跟在他身後,在隆城最寬闊繁華的大街之上招搖過市。

    話分兩頭,各表一支。

    說回陳忘一行人。

    從王員外家剛一出來,同行幾人便將陳忘團團圍住,一齊詢問陳忘道︰你方才對王員外信誓旦旦,咱們如何捉拿女飛賊,又如何保證在今晚成功?這一案件如今尚且沒有絲毫頭緒,究竟如何能夠做到呢?

    陳忘也不多做解釋,只是告訴眾人“這女飛賊既然能作案多起,而不被人抓到,多是有非同一般的輕功。面對這等飛賊,若是在別處抓她,即便能預知她將去何處,也未必一定能夠抓到。而興隆客棧遍布機關陷阱,正可利用,倒是個抓捕飛賊的好地方。”

    白震山頗為不屑︰“說的容易,女飛賊去哪里不好,為何偏會去興隆客棧?難不成讓我們把她請來。”

    陳忘卻故作高深,說話雲山霧繞︰“女飛賊每次盜物都不惜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留下燕子鏢,想必是個心高氣傲,對自身實力無比自信又急于證明自己的人。而這樣的人,一定會來興隆客棧的。”

    楊延朗听著不對味兒,自忖自己的興隆客棧,充其量不過是個偏僻且無人問津的小客棧罷了,思來想去,還真沒有什麼能夠吸引女飛賊的。

    心有疑問,口中便問了出來︰“陳大哥,興隆客棧盡管有我楊延朗楊少俠坐鎮,可本人向來不喜張揚,客棧又從不鋪排,女飛賊怎麼會得知興隆客棧大名,又來此做甚呢?”

    陳忘笑道︰“你說的不錯,可是,有你楊少俠便夠了,想必那女飛賊會沖著你的名頭,來此會上一會。”

    陳忘說話半遮半漏,大家听得也都一頭霧水,難不成這女飛賊還真就跟興隆客棧杠上了,而且不早不晚偏偏今晚會來?

    江月兒听陳忘話中提到楊延朗,略顯擔心地問道︰“你是說,那個女飛賊會來找朗哥哥麻煩?可是我和朗哥哥都不認識她,這究竟怎麼回事?”

    “你們怎麼老想刨根問底呢?留個懸念,到時候再驗證我話中真偽,豈不有趣?”

    陳忘听他們一句接著一句,問的急迫,繼續說道︰“你們非得知道,我說說也行,不過恐怕說出來後,就沒什麼意思了。”

    江月兒急于知道這女飛賊為何今夜會來,還偏偏盯上興隆客棧,偏偏盯上朗哥哥,一連串的疑問回蕩在腦海之中。

    她專注地盯著陳忘,等待答案的同時路也沒顧上看路,竟不小心絆了一跤。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陳忘身上,一時沒有留意,任由江月兒向前踉蹌幾步,卻正巧與迎面而來的嚴仕龍撞了個滿懷。

    “你找死,長沒長眼楮呀!”

    這是嚴仕龍即將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可當他看到江月兒那美若天仙的臉蛋兒的那一刻,卻將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初至隆城,嚴仕龍本也想尋花問柳,在這邊塞之地嘗嘗鮮兒。奈何隆城民風淳樸,嚴仕龍尋遍隆城,居然連一處花柳之地都不曾見到,無端對隆城生出不少的厭憎來。

    正巧此刻,竟有如此美人撲倒在自己懷里,豈非天公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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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仕龍倚仗父親嚴蕃的權勢,作威作福慣了,向來想奪便奪,要搶便搶。此刻雖在大街上,又怎會理會旁人的眼光?

    只見他就勢將江月兒攬在懷里,調戲道︰“沒想到這偏僻的邊塞之城里,居然也會有如此標致的美人兒。怎樣,今晚陪哥哥共度春宵,哥哥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說著話,手已經不听使喚,摸來索去,極盡調戲之能事。

    此刻,江月兒被嚴仕龍死死抱住,掙又掙不得,躲又躲不得,心中萬分焦急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將眼楮看向她第一個想到要求助的人——她的朗哥哥。

    楊延朗橫行隆城,一方混混兒,哪里容得江月兒受半點兒欺負,早在第一時間便已經沖了出去。

    江月兒這一看之間,楊延朗的拳頭便已經重重地擊打在嚴仕龍的面門上,一拳之下,嚴仕龍臉上頓感劇痛,松開江月兒,連退幾步,捂著鼻子胡亂叫喚兩聲,便見有鮮血自指縫兒之中緩緩淌出。

    嚴仕龍左手捂著鼻子,右手指著楊延朗,氣急敗壞道︰“你,你,你可知道我是誰?你可知道家父是誰?”

    楊延朗此刻正拉著江月兒雙手,在她身上檢查著,並關切地問她摔沒摔到哪里,有沒有受傷之類的話。而對于嚴仕龍的問話,他竟完全沒有理會。

    待確認江月兒確實無礙,楊延朗才想起來問上嚴仕龍一句︰“你剛才好像說了什麼?小爺我沒听清,可敢再說一遍?”

    平時都是別人看嚴仕龍臉色,哪有人敢如此怠慢于他?更不用說這次楊延朗居然還動手打他了。

    嚴仕龍胸膛鼓蕩,氣憤至極,大聲吼叫道︰“小子,你听好了,我父親是當朝首輔嚴蕃,我乃嚴蕃之子嚴仕龍,你敢打我?你攤上事兒了,你攤上大事兒了。”

    這一聲喊,讓整條大街“轟”的一下,都炸了鍋。

    早听說嚴家要拿老卒的補貼,但他們覺得皇恩浩蕩,豈會忘記他們為國家流過的血,故而雖隆城守將翟功祿屢次催逼,老卒們卻不盡信,只覺得翟功祿中飽私囊,假傳聖旨。待他們進京告御狀,一切便會恢復如初。

    可如今嚴仕龍竟親至隆城,看來傳言非虛。

    眾人對嚴仕龍怒目而視,皆在心里罵了一句︰“嚴老狗啊嚴老狗,沒想到你貪欲燻心,連老兵的養老錢都敢動心思。真是喪盡天良,活該天打雷劈。”

    然而這些略顯惡毒的肺腑之言,百姓們卻只敢在心中默默咒罵,臉上根本就不敢表現任何不滿。

    無知者無畏,楊延朗听了嚴仕龍的自我介紹,卻是絲毫不懼,學著他的語氣道︰“你也听好了,我娘是客棧老板李麗春,我乃隆城興隆客棧的店伙計楊延朗。”

    嚴仕龍見一個小小的店伙計居然敢和自己相提並論,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管自己流著鼻血的鼻子,招呼麾下一班惡僕,指著楊延朗吼道︰“給我打,往死里打,打殘了賞銀五十兩,打死了賞銀一百兩。”

    楊延朗在城里本就是個混混兒,打架斗毆也不知經歷過多少,自然不懼怕對方人多勢眾。

    更何況,己方人數也不算少,雖都是些老弱病殘,然而客棧一戰,楊延朗深知白震山的實力,真打起來,也絕不可能吃虧。

    看到惡僕們朝自己摩拳擦掌,楊延朗只將江月兒護在身後,擺出架勢來,準備迎戰。

    白震山見狀,暗自將雙拳握緊,防備不測。

    陳忘讓芍藥後退幾步,下意識的摸了摸寸步不離身的木匣子,想了想,又松開了。

    但他同樣做好了準備,雖然有白震山在場,大概率未必需要自己出手,可誰知道這一些人里面有沒有個中高手呢?

    行走江湖多年,陳忘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高手兩個字,並不寫在臉上。

    隆城的街坊鄉親,本就對前來斷絕老兵補貼的嚴仕龍沒有絲毫好感,此刻見他先調戲當街調戲民女,又以多欺少,都懷著一股憤怒。

    可憤怒歸憤怒,大家既不敢出頭,又不敢于表達出來。

    然而人群之中還是有一只出頭之鳥,也不知哪個膽大的姑娘忽的喊了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了?”

    “展燕姐姐?”

    芍藥听到這聲音,驀的感到有些熟悉,下意識地朝人群一望,卻見一個熟悉的黑色影子隱匿在人群中,倏忽不見。

    然而下一刻,仿佛與方才的聲音應和一般,人群中又響起另一個聲音。

    “我就是王法。”

    循聲而望,一個豐神俊朗做文官打扮的男子自人群中的縫隙里走了出來。

    嚴仕龍疑惑不解地看向人群中走出來的男子,心中納罕︰這是何方神聖?居然敢搶自己的台詞。

    那男子從楊延朗等人身邊路過,也未特意看他們一眼,而是徑直走到嚴仕龍面前,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道︰“本人隆城縣丞王法,見過嚴公子。”

    嚴仕龍問︰“你叫王法?”

    王法回︰“不錯,本人姓王名法。”

    嚴仕龍再問︰“你是本地縣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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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法道︰“正是。”

    嚴仕龍笑道︰“好啊!方才你看到了吧!這小子把本公子打成這樣,你趕緊把他抓起來,我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還有,你把那個小姑娘也抓起來,她沖撞了本公子,本公子要親自調教她。”

    想了想,又補充道︰“去吧!辦好了這兩件事兒,公子我給你升官兒。”

    “你找打。”

    楊延朗听嚴仕龍言語中又對月兒無禮,當即捏緊拳頭,又要去揍他。

    不料未待楊延朗發作,卻見王法將手一伸,將他攔在身後。

    王法保持著畢恭畢敬的態度,對嚴仕龍說︰“嚴公子,這些人的罪狀,下官自當依法辦理。但是,公子若一昧縱容手下斗毆行凶,我想不只下官,隆城的鄉親也是不會答應的。”

    “故而,我勸公子還是盡快回府,尋大夫治傷為好,此地之事,便由下官代為處理。”

    鄉親們本就對嚴仕龍沒有絲毫的好感,只是忌憚嚴蕃的權勢,不敢言語罷了。

    此時,鄉親們見縣丞王法出頭,紛紛應和道︰“我們不會答應的。”

    嚴仕龍雖然驕橫跋扈,但也識些好歹,知道若動起手來,自己這幾個惡僕是遠遠不夠這些鄉親們打的。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面對洶洶民情,雖心有不甘,也只得暫時收斂鋒芒。

    沒奈何,嚴仕龍也只是憤憤地指著楊延朗及王法,怒道︰“你,還有你,本公子記住你們了,有種的,就給本公子等著。”

    一邊說著狠話,一邊灰溜溜地溜走了。

    待嚴仕龍走遠了,楊延朗江月兒二人向王法道了一聲謝,就要回興隆客棧去。

    王法卻不肯就此罷休,喊了一聲“且慢”,伸手攔住二人去路。

    眾人不明所以,以為王法前倨後恭,真要依嚴仕龍口令辦事,將二人捕獲,一時又緊張起來。

    只听王法緩緩開口道︰“諸位,本人是王員外長子,剛剛辦完公回家,就听聞幾位要抓女飛賊之事。說來慚愧,本人怕家父救女心切,無辜被江湖術士所騙,因此特地追過來看看,不想遇到這種事情。”

    楊延朗一听這王法好心當成驢肝肺,竟然懷疑自己等人是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不禁有些生氣。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等若無真材實料,怎會無端去攬你家這活兒?”

    白震山也“哼”了一聲,表示不屑一顧。

    陳忘卻極有耐心,上前一步,解釋起來。

    “縣丞大人,你怕老父情急受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既然答應王員外今晚抓住女飛賊,此事是真是假,最晚明天一早便可見分曉。好話歹話,到時候再說也不晚。”

    王法一听陳忘如此自信,竟毫不自矜身份,躬身一拜,道︰“既然如此,舍妹的安危,便拜托各位了。”

    楊延朗雖然對今晚便能抓住女飛賊這件事心里沒底,但事到臨頭豈能露怯?硬著頭皮也得上了。

    于是當著眾人的面,楊延朗一邊催促大家離開,一邊陰陽怪氣道︰“走走走,看我們抓住女飛賊,別人還怎麼懷疑我們。”

    王法見眾人又要離開,突然想到些什麼,道︰“眾位俠士,請再等一下。”

    楊延朗不耐煩道︰“又怎麼了?”

    王法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嚴家勢力滔天,不容小覷。今日嚴仕龍雖迫于形勢,暫時離開,但難保日後不會找各位麻煩,還望眾位多加小心才是。”

    楊延朗見他如此謹慎,不由笑道︰“我等不過尋常百姓罷了,倒是你,小心烏紗帽不保嘍!”

    王法卻挺身而立,義正辭嚴道︰“家師于文正曾教我‘威武不能屈’,況且,家師早已被嚴藩老賊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我身為家師弟子,已經被發配邊城為縣丞,自然不怕多惹他一下。”

    陳忘听此人如此耿介,不由生出些許敬佩來,道︰“縣丞的話我們自會注意,但如今王小姐性命垂危,還應以抓捕女飛賊為要。時間緊迫,我們要回客棧準備,便先行告辭了。”

    王法也客氣道︰“勞煩諸位,告辭。”

    兩撥人各分兩頭兒,奔向各自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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