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倒飛出來的玩家,後背上一道深可露骨的猙獰抓痕幾乎撕裂了他的護甲,皮肉翻卷,血肉是不妙的紫黑色澤,顯然蘊含著某種侵蝕性能量。
鮮血正源源不斷的不斷從傷口涌出,順著滿是細小傷痕的身體淌下。
然而,他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掙扎著半跪起來,臉上沒有半點痛苦的神色,瘋了一樣大喊大叫︰“哈哈哈哈!看到了!我看到了!是七哥!七哥他就在那兒!他還對我笑了!哈哈哈哈!他真的還在啊——!”
他的狂笑聲在空曠的平台上回蕩,嘶啞破裂,卻並未引起太大的騷動。只有寥寥數名附近的玩家聞聲朝他看去。
他們的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嘲笑,沒有憐憫。
有的,只是一種冰冷的麻木,和見怪不怪的沉寂。仿佛在看一場早已上演過無數次的、結局注定的悲劇。
偶爾有角落里,會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同病相憐般的刺痛,但很快便隱去,重新被堅定所覆蓋。
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有故事的人。
既然無論在界外待多久,回來後時間都不會流逝多少,那麼進去走一趟開開眼界也沒關系吧?
抱著“既然時間幾乎停滯,進去一探虛實也無妨”的想法,左成安不再遲疑,邁步朝那道不祥的紫紅色裂隙走去。
越靠近,那股空間被強行撕裂的紊亂感就越發強烈,能量的亂流刮得人皮膚生疼,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扎刺。
周圍玩家的交談聲也不再清晰可聞,連帶著堡壘內部的景象,都在接近裂隙的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隔絕、拉遠,變得模糊而不真切。
他一步踏入那片扭曲的光影。
沒有預想中的漫長傳送或空間顛倒。幾乎就在腳步落定的瞬間,眼前的景象驟然劇變!
堡壘的金屬廊道、閃爍的指示燈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其死寂與荒蕪的陌生大地。
天空是凝固的、仿佛潑灑了濃稠油彩的紫紅色,沒有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光帶如同極光一樣在低空中無聲地扭動、蔓延。
偶爾有血條在里面時隱時現,短暫現身過後又迅速消失。
腳下的沙地是灰黑色的,這正是整片世界的主流色彩。
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腐敗血液的腥氣,幾乎令人作嘔。
左成安迅速掃視一眼身後。那道巨大的紫紅色裂隙依然如同傷疤般懸掛在這片荒涼大陸上,是這片灰黑天地中唯一顯眼的“出口”。
幾乎同時,一條游戲通知映入腦海︰
——
【您已進入界外戰場,如需退出,請返回至空間裂隙處。】
【貢獻點商店可隨時開啟。】
——
看到提示,他立刻明白了,為什麼那些從界外返回主城的玩家,一個個都像是經歷了長途跋涉和連番惡戰,身心俱疲。
在這里,游戲無法像在天梯城或安全區那樣,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將玩家傳送來回。
想要離開,唯有依靠自己,原路殺回這道裂隙之下。
因此在界外中,玩家不能無腦冒進,還要計算著返回時可能要用到的恢復類道具。若是倒霉一點,可能探索時沒遇到什麼強敵,轉了個盆滿缽滿,但到了返回時,卻連連與實力強勁的妖魔對上,最終含恨死在返回的路上。
左成安收回落在游戲提示上的目光,發現前方不足百米處,大地被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傷口,焦黑的泥土翻卷,散落著仍在冒煙的金屬碎片,顯然不久前這里剛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斗。
戰斗痕跡的中心,匍匐著一頭死去的龐然大物。
那東西的血肉上覆蓋著尚未干涸的猩紅粘液,整體輪廓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放大了數十倍的巨型小龍蝦。
然而,所有看起來堅硬、可能具備利用價值的厚重甲殼、頭顱以及巨大的螯鉗等材料,都早已被拆卸帶走,只留下一大堆無人問津、白白暴露在空氣中的粉白色蝦肉。
估計那些進進出出的玩家,要麼是嫌棄這堆蝦肉過于佔儲物空間,性價比太低;要麼,就是他們來到這片界外戰場有著更為重要和緊迫的目標,比如追尋那虛無縹緲的復活幻影,根本沒人有閑心停下來采集這些基礎材料。
“真是敗家啊……”
左成安隨口感嘆了一句,絲毫沒有浪費的意思。他心念微動,身旁的墨斗無需指令,便默契地開始工作。
一主一寵高效地配合,迅速將那堆積如山的優質蝦肉分拆、打包,納入儲物空間。
確認墨斗一只狗完全可以獨立勝任後續的清理和采集工作後,左成安縱身躍上一處稍高的焦土坡地,警惕地眺望四周。
與他幾乎前後腳進入裂隙的玩家少說還有三四人,但他們都只是朝他這個方向冷漠地瞥了一眼,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各自不同的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灰黑色的荒蕪地貌之中。
左成安並沒有一個準確的目標,他好奇的是在天梯城留下血字的存在。
他站在焦土高地上,極目遠眺。
界外戰場的荒蕪遠超他的想象,灰黑色的大地向四面八方延伸,直至與那凝固的紫紅色天際線融為一體,根本看不到盡頭。
這里沒有山川河流,沒有明顯的建築或道路,只有起伏不定的土丘、深不見底的裂縫、以及零星散布的、仿佛被巨力摧毀過的詭異石林,形成一片單調而死寂,令人方向感盡失的絕地。
此時到了界外才發現,這里廣袤無垠,沒有明顯的地標,在這里尋找那個在天梯城留下血字的存在,無異于大海撈針。
左成安略一沉吟,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了【左成安的羅盤】。
他將其平托在掌心,在心中默念要尋找的目標。
嗡……
羅盤上的符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激活,依次泛起微弱的幽光,開始瘋狂地左右搖擺、旋轉,極力捕捉著什麼飄忽不定的信號。
盤面甚至微微發燙,指針的震顫帶動著他的手心都傳來細微的麻癢感。
這反應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不得已,在整個羅盤都有些滾燙,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解的時候。
左成安眉頭緊蹙,立刻切斷了精神力的灌注,將羅盤重新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