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沒能下定決心——青杏也知道,刀不砍在身上,人是不覺得痛的,事不臨頭,總以為不會差到那個地步,但她只用給表小姐埋下一顆種子,剩下的事,自然有夫人去做。
“姑母。”表小姐在飯後陪著陳夫人逛花園,她被青杏的話嚇得幾夜都沒能睡個安穩覺,此時人一恍惚,竟然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日思夜想,“倘若我生不出來……”
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捂住了嘴,臉上霎時失去血色,嚇得全身都在顫抖。
剛剛還一臉笑意的姑母斂去了笑容,她停下腳步,看著外甥女哆嗦著跪下。
陳夫人的眼神冰冷,但她沒有發火,而是伸手將表小姐扶了起來。
“表小姐年紀還小。”嬤嬤在一旁輕聲勸道,“難免跳脫了一些。”
陳夫人“嗯”了一聲,在將表小姐扶起來之後才說︰“硯兒是個好孩子,自幼沒生過什麼病,不管你在哪兒听見了什麼風言風語,總要管好自己的嘴,我挑你來,正因為老家的人都說,這一輩的女孩里,你是其中最穩重的。”
“這樣的話我听了一次,別叫我听見第二次。”
“否則我便要去信問你爹娘,他們是如何教養你的。”
表小姐的臉白了青,青了白,把青杏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了恐懼。
她突然發現,姑母不是她的依靠。
她千里迢迢過來,還沒有過門就先住在了陳府,在這個偌大的府內,她只有姑母——表哥不愛她,她尚且可以生活,可要是姑母不喜歡她,過了門,婆婆整治媳婦有的是辦法。
表小姐又病了,這回病得更重,陳府請來了醫師給表小姐看病。
“趙姑娘,這里來。”嬤嬤笑著引來一個女醫。
表小姐躺在床上,強撐著看向門口,老家畢竟比不上臨安,在老家,她自幼沒有見過醫師,平日生了什麼小病,都是請來有口皆碑的婆子來看,正經醫師一個都沒見過。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女醫。
女醫是個年輕姑娘,看起來不到二十,她斜挎著藥箱,被請進來的時候也沒有別人對達官貴人的卑躬屈膝,對著嬤嬤並不趾高氣昂,但也絕不低人一等。
“門窗關太嚴也不好,開條縫吧。”趙姑娘沖守在門口的丫鬟們說。
丫鬟們看了眼嬤嬤,嬤嬤瞪她們一眼︰“趙姑娘的話就是夫人的話!”
丫鬟們忙應了一聲是。
趙姑娘坐到床邊,嬤嬤連忙叫人令搬來了一張小桌放藥箱,她拿出脈枕,叫表小姐將手放上來。
表小姐有些抗拒,但在嬤嬤的催促下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趙姑娘診過脈,又拿出舌板,叫表小姐張開嘴。
表小姐不肯在人前這樣做,她祈求的看著趙姑娘,趙姑娘便轉頭對嬤嬤說︰“嬤嬤,屋里人太多不好,請去喝杯茶吧。”
嬤嬤只能堆笑退出去。
臨安以前也有女醫,但沒這麼多,自從阮地在宋地陳兵之後,女醫就多了起來——阮兵們雖說平日無令不能出營,但過來做生意的阮人們並不受這一條規矩的制約,他們甚至在宋地開了班,百姓不太敢把兒子送過去,就怕將來被連累,但女兒大概是無妨的,于是懂得阮地文字算術的姑娘多了起來。
醫班也這麼開了起來,女醫們多了,許多就都奔著臨安來了。
畢竟別的地方,也沒那麼多人願意花錢看病,一個城里幾家合養兩三個醫師就夠了。
來的路上嬤嬤也好奇,趙姑娘為何不去阮地?
不過趙姑娘說,阮地從醫的人多,不像在宋國,醫乃世代相傳,從醫的男丁少,女醫更少,但臨安遍地是達官貴人,貴人們的女眷總不好找男醫吧?如今哪戶女眷得了病,不找女醫找男醫,傳出去是要被恥笑的。
趙姑娘還進宮為幾位娘娘看過身子,名聲不小,普通富貴人家拿著錢都請不到人。
便是夫人都不肯得罪她——趙姑娘本人沒什麼力量,但她的話卻可以直達天听。
後妃們可是能給聖人吹枕頭風的。
嬤嬤出去之後,趙姑娘關上了藥箱,她看著表小姐,有些奇怪地問︰“你沒病,只是心情郁結。”
表小姐在裝病。
表小姐咬著唇,她低頭不敢去看趙姑娘,心中只覺得羞恥。
趙姑娘︰“按理說,請我來的人是陳夫人,我應當將此事告訴她,不過……倘若你有原因,我也肯為你遮掩。”
大戶人家的陰私在趙姑娘到了臨安之後就見怪不怪了。
有亂吃藥想求子,結果把自己吃出毛病的。
也有男人在外面亂搞,回家給妻子染上了花柳病的。
還有兒媳懷了孩子,但兒子幾年都沒有回家,婆婆一個勁哭的,公公在一旁一言不發。
表面看起來一個個都是大善之家,扒了那層皮,里頭的糟污平常人想都想不到。
她有時起了惻隱之心,遇到一些事,也肯幫著遮掩,比如那兒媳,她就不說她懷了孩子,只說吃壞了肚子,因著月份還小,三劑藥就能把孩子打下來,之後好好調理身子,將來也未必懷不上。
倘若她直接說了懷孕,那兒媳恐怕就不能活了。
表小姐低聲問︰“世上是不是真有男兒,不能使女子懷孕?”
趙姑娘也不多問,她只答︰“自然,有些男兒是天閹,天生那物便如幼童,還有些男兒,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精弱,無法使女子懷孕。”
“不能治嗎?”表小姐問,“那挨了打,打壞了,也不能叫女子懷孕嗎?”
趙姑娘︰“有被打壞的,恐怕不止無法令女子懷孕,還會漏尿,這種最多治好漏尿,但別的,便是杏林聖手也無能為力。”
表小姐落下一滴淚,她發現青杏說的都是對的。
表哥或許真的被打壞了,就算沒被打壞,姑母也並不心疼她。
一旦她生不出孩子……
她的未來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絲光。
表小姐捏緊了拳頭,她問趙姑娘︰“趙姑娘,既然你師從阮地醫師,為何不如阮地呢?”
趙姑娘很自然的答道︰“自然是在臨安從醫能掙更多錢,待我掙夠了再去阮地享受。”
表小姐愣了愣︰“你自己拿的主意?”
趙姑娘笑道︰“是啊,我家里只是普通農戶,他們也不懂,就只能看我自己了。”
“人嘛,倘若只听別人的,恐怕永難得到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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