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還在睡,女人輕手輕腳地從炕上爬起來,她踮著腳,小心翼翼地走出門,她掀開厚布簾,在門口的櫃子里脫下軟鞋,換上羊皮小靴,這才縮著肩膀走進廚房。
多年當丫鬟留下的習慣,她總是第一個起,輕手輕腳的怕吵醒任何人。
哪怕如今李嘉音已經不再是她的小姐,她也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唯恐被趕出去的小丫頭,但近十年的日子,已經在她的骨血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記。
女人以前是沒有名字的,李嘉音是正經的李家小姐,即便待字閨中,從不與外人接觸,起碼還有個正兒八經的名字,她的名字是太太取的,那日老媽媽領她去見太太,太太看丫頭端上來的一疊杏子,便給她取了元杏這個名。
沒什麼意義,也沒什麼好听難听之分,不過是太太隨口一句話罷了。
到了如今,她也沒去把這名給改了,只在前頭加了個阮姓。
要說對太太感激,那是沒有的,不改純粹是她自己也想不出什麼有含義的名,這麼一想,杏也不錯,起碼圓溜溜的,看著有生機。
總比什麼附庸風雅的紅袖、添香強,一听就是丫鬟名,且有個“風流”的少爺要伺候。
跟阮姐姓,是不少逃來錢陽的女眷上戶籍時做的第一件事。
她們其中不少都是奴僕,或是操持賤業,和爹娘多年沒有往來,或許還是爹娘眼中的恥辱,被吸血到了骨頭里,愛沒有,恨不得,于是改名換姓,從此做個“新人”。
元杏燒了一鍋水,先洗臉刷牙,再去叫李嘉音起來。
她們這一批的丫鬟都走元字,另一個叫元梅,元梅這幾日去了青州,如今家里就剩她和李嘉音。
她沒改名,元梅也就沒改。
“怎麼起得這麼早?”李嘉音在炕上翻了兩翻,難得休息,她半眯著眼楮斜躺在炕上,懷中還抱著麥麩填充的長枕,撒嬌道,“我再睡一炷香。”
元杏拿她沒辦法,只說︰“起得晚了,外頭街上的油茶就賣光了。”
李嘉音這才揉著眼楮坐起來,哼唧道︰“我去買。”
自從回了錢陽,李嘉音很快就被街頭上冒出的不少美食征服了,尤其是油茶,幾乎每日早上都吃這個,磨得細細的米粉和糯米粉摻雜在一起,倒進熱水鍋中,攪上一會兒就粘稠了,而後放進鹽和蔥花,再撒上點咸菜碎,又倒入醬油和芝麻面,滴上些香油。
倘若有錢,還能再要一份撒子放在油茶上。
李嘉音一個人就能喝兩碗。
近兩年她食量是大了許多。
元杏不愛吃這個,她都是自己再去買包子和豆漿。
如今豆漿風靡阮姐治下所有地盤,便宜好喝,濾得沒渣子後放鹽放醬油能當湯喝,放糖放蜂蜜就是飲子,倘若不濾,喝一碗還能飽腹。
以前雖然也有豆漿,但百姓沒錢,不舍得,更別提往豆漿里放鹽、醬油和糖了。
豆渣也不浪費,養豬廠需求不小,和別的果蔬飼料摻雜在一起,一鍋煮了,還能省下不少錢。
元杏喜歡加糖的豆漿,有時候奢侈一把還會放蜂蜜,包子是每天早上必有的,她饞肉,一日三餐都得有肉。
“包子還是要鮮肉餡的?”李嘉音穿好衣裳鞋襪,也不洗臉,拿了錢就要出門,“小蔥豬肉的呢?白菜豬肉?帶點菜的肉更嫩。”
元杏︰“我就愛純肉的,你且去吧,我把你待會兒的東西打理了。”
李嘉音忙說︰“不必不必,哪兒要你干,等我回來自己收拾。”
元杏不當回事,擺擺手說︰“順手的事,都做慣了,且去吧!”
李嘉音表情復雜,忍不住站在原地說︰“元杏,你不是我丫鬟了,這些事不用你做,我自己有手有腳,哪里做不得呢?”
這話一出口,元杏就愣住了,她茫然地看向李嘉音,緩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是……我就是做慣了,閑了難受……”
說完,元杏就不再看李嘉音,低頭收拾起被褥來。
等身後傳來腳步聲,李嘉音走了,元杏才抱著被子,忍不住癟嘴落淚。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如今沒有小姐丫鬟,這些雜活都該分擔著做,可她忍不住,她總是一邊覺得不對,一邊又去做。
奴性——阮姐說了,人沒有奴性!沒人天生是奴才!
可她離開了李府,卻保留了李府留給她的骯髒東西。
所以哪怕有做媒的人,她也不願意松口點頭。
伺候李嘉音,她還能說自己是把李嘉音當做妹妹,姐姐照顧妹妹,起碼還有一層遮羞布,是她姊妹情深,不是她奴性堅強。
可要是結了婚,去伺候男人,那連這點遮羞布都沒了。
她多想學嘉音,也能在想干活的時候干活,想懶散的時候懶散。
可這不由得她控制,她眼里太有活了,就連當了掌櫃的,也常常把伙計的活干了。
元梅有時都不許她早晨到鋪子去,就怕她搶活干,伙計把活都推給她。
元杏悶哭一會兒,擦干了臉,又上了一層油霜,這才搬出李嘉音帶回來的行李,將髒衣裳放進盆里,預備著待會兒送去洗衣坊,零碎的牙刷面巾放到另一邊,找個地方放好。
她干著活,心里卻忍不住怪自己。
日月更改了,怎麼她還是改不了?
當李嘉音帶著油茶包子回來的時候,元杏已經看不出哭過的樣子,還能笑著去接碗。
李嘉音看了眼被挑揀出來的髒衣裳,想起如今有洗衣坊︰“還是現在好,洗衣坊方便,不像以前,冬天踫冷水,多難受啊。”
洗衣坊雖然也是人力的,但是是把衣裳放進打造好的鐵皮箱里,人在外頭腳踩踏板帶動箱子轉動,箱子里還有石子和干草桿,撒上草木灰,倒進一些皂角水,洗出來也還算干淨,比偷懶的人家自己洗的還好些,不過比不上勤快人家手洗的樣子。
說起這個,元杏心里就舒服了一些。
日子是越過越省心了,以前不想自己洗衣裳,只能請個婆子,冬日洗衣裳不僅糟蹋人,還費錢,請個婆子可不便宜。
如今送去洗衣坊,一簍子衣裳只要沒冒出來,也就三塊錢。
或許以後,她搶著干的活會越來越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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