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將那個擦淨的野果放在口袋里，每當他感覺饑餓口渴時，就拿出來想想它的味道，身體就好受一些，他也能走得快些。
又是好幾個日夜，不過由于他腳程快了些，明顯比來時要快了。
當他回到那些茅草屋時，臉上還帶著笑容。
那個對他和善的老人還活著，但已經這里明顯少了好幾個人。
玄明趕緊將背簍里的放了下來，將上面覆蓋的葉子拿掉，那些葉子是他為了防止果子被曬壞掉而覆蓋的，現在因為暴曬過而變得有些焦黃。
村民們遠遠看了他那背簍里的野果，卻都低下了頭。
玄明神色興奮地檢查了一下果子，並沒有多少損壞的，于是他立刻捧了一大把來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人面前。
“來，施主，快吃，吃了就能活下去了。”
他興沖沖地將野果遞向那人，那人面黃肌瘦，喉嚨聳動了幾下，做出了吞咽的動作，但他並沒有拿伸手去接，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玄明心中十分詫異，但想到也許他是此時不想吃吧，有可能他們才剛吃完“那個”……
隨後他一捧捧的將野果放到每個人的面前，堆成了一個小堆。
直到放到最後一個人，玄明站到村民面前，道︰“大家趕快吃吧，我這就再去摘回來一些，大家吃了肯定能堅持到下雨的！”
他說話有些無力，總是斷氣的感覺，那名對他和善的老人盯著野果微微發呆。
玄明十分疑惑，他想象中眾人哄搶野果的那一幕並沒有出現，他本來都幾乎已經想好了說辭和勸阻的方法。
見眾人不怎麼理他，玄明便覺得他們可能是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吃，于是就想再回去摘一些。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懷中的口袋里，還有一個野果，就把它拿了出來。
經過幾日的奔波，那枚野果有一些發皺，也沒當初那麼鮮亮了。
玄明將那枚野果遞給那名老人，老人接了過來，對他笑了笑。
玄明一下子開心起來，他雙手合十道︰“施主快用吧！”
隨即，他再次背上背簍，快步走向那些果樹的方向。
遠遠看著他背影，老人有些釋然的笑了笑，他握著那枚野果微微發呆。
那些村民看著地上的野果，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動它。
忽然有一個中年人開口了︰“大伯，不要吃……”
那名老人笑了笑，並沒有理他。
這些果子有毒，劇毒……
這種野果樹不怕寒熱，無論什麼季節都能活，但渾身是毒，每一個吃了果子的人沒過多久都會死掉。
這是附近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也就是為什麼明明距離只有幾日的腳程，卻沒有人去摘它吃的原因。
因為那只會加速他們的死亡。
都是走路，區區幾日來回的腳程，沒道理玄明能找到，他們卻找不到。
老人將玄明遞給他那枚野果子，攥在手心里，微微用力，卻沒有捏破它。
這也許……
是天意吧……
“眼下咱們已經沒有任何可吃的東西了……
我活不了多久了……
娃兒們，你們要加油啊……”
老人將野果放到嘴里，那名中年人很想攔住他，卻一下子撲倒在地。
“大伯……”
老人認真咀嚼著這枚野果。
真好吃啊，又酸又甜……
老人臉上浮現出幸福的表情。
野果的汁水順著他的食道進入胃中，升騰起一股灼燒的熱感。
老人又抓了起來一個，用力塞進嘴里，大口咀嚼著。
又一個……
又一個……
……
在他把嘴塞滿的時候，他已經嚼不動了，整個嘴都麻了。
汁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老人帶著微笑，還有嘴里沒有咽下的野果死去了……
那名中年人很是悲哀的喊了一聲︰“大伯……”
聲音沙啞。
僅剩的村民們感覺十分的悲哀，他們看著老人臉上的幸福表情，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玄明堆的那一小堆野果，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終于有一個人忍不住了。
“大家伙加油啊，我扛不住了……”
他擠出一絲笑容，隨後抓起一枚野果，猛地塞進了嘴里。
“好吃……”他情不自禁叫出聲來，卻忽然發覺此時不該說這種話，馬上閉上嘴，只是一個接著一個往嘴里塞著野果。
他沒有笑，而是眼角不爭氣的流出眼淚，心中充滿了不甘……
越來越多的人忍受不了，他們紛紛抓起野果往嘴里塞。
那名中年人很想勸阻，卻看到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容，知道他們已有死志。
直到最後一個人沒了動靜，中年人臉上的痛苦再也洋溢不住，他抱頭痛哭，卻流不出眼淚來。
他們拼盡一切也沒換下來活著的人。
不過沒多久，他也就釋然了，與其留在世上，忍受著饑渴之苦，活的不成人樣，還不如早些超脫。
只希望那名小和尚能為他們超度一番，幫他們早登極樂……
他抓起野果剛想放在嘴里，卻又想起那名小和尚好像不知道野果有毒，剛才他看的清楚，他分明是一個沒吃，將所有的都帶來了，不然他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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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心比心，良心讓他不能棄之不顧。
于是乎他強撐起身子，四肢發抖，隨手找了個木棍在地上顯眼的地方寫下了幾個依稀可辨認的字。
【果子有毒，勿吃】
【大家早已知曉，不必自責】
隨即他躺了回去，抓起一個野果，使勁嚼了嚼了起來。
果真好吃……
他死的時候臉上帶著笑，眼角還有淚水。
這個存在了100多年，養育了好幾代人的村落，終究還是斷絕了……
……
玄明步伐輕快，有了目標所以感覺輕松了許多。
他返回老地方，將剩余的熟透的野果摘了下來，隨即立即返回村子里。
路上他還幻想著每個人嘴角都帶著紅色的汁水，臉上洋溢的笑容，過來爭搶他的果子。
想到此處，他頓時口生津液，用力的咽了下去。
但當他走回村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雙手忽然無力的耷拉下來。
這里每一個人臉上都表情古怪，又哭又笑，嘴角還有著果子的殘渣，有的甚至直接被果子塞滿了嘴，他們無一例外都死去了……
尸體都隱隱發臭……
怎麼回事？玄明目瞪口呆，身上背簍忽然脫落下來，摔出了里面的野果。
他趕緊去檢查這些人的情況，卻發現沒有任何一個人活下來。
玄明心中震驚不已，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吃了東西還是會死？
他忽然看向那些人嘴里的野果，猛地瞪大了眼楮，手顫巍巍的伸向那一點白沫，這才恍然大悟……
果子有毒……
玄明呆愣在原地，忽然崩潰的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是我害死了他們嗎……？】
【為什麼……我為什麼不早些嘗一嘗？】
痛苦幾乎要將他的心髒漲破，忽然間，他看到地面的土上刻畫的幾行字，他趕緊彎腰，連跑帶爬過去看。
【果子有毒，勿吃】
【大家早已知曉，不必自責】
玄明呆呆的瞪大眼楮，原來他們沒有立即吃掉，是這麼……回事嗎？
也對呀，果子樹離這里並不遠，他能發現難道他們沒有發現嗎？
玄明跪在地上，痛苦幾乎要將他淹沒，嘴巴狠狠弓了起來，眼角終于滑出了淚水。
“啊……啊……”
他拼命的哭著，想要哭出聲，卻沒有任何聲音，嘴巴張的很大，干枯的嘴唇也都紛紛裂開，滲出血來。
他猛地抓起一個腐爛的野果，將它塞到嘴巴里，沒過多久，一種灼燒麻痹的感覺傳來，這讓他痛苦的更加難以自抑……
玄明崩潰大哭，他雙手握拳拼命砸地，而後又站起身來，拼命的哭著。
“嗚哇……！”他終于哭出了聲。
【佛祖，佛祖啊，為什麼要這樣？】他拍著胸口，心髒好痛！
恍惚間一絲微風涼過，陽光緩緩被遮住，大地變的一片陰暗。
玄明的眼淚劃過他的臉頰，雙眼朦朧間，他抬頭望天。
轟隆隆——
幾道驚雷劈下，夾雜著幾滴雨滴在玄明的臉上，他忽然愣住了，停止了哭泣，用朦朧的雙眼，看著天空陰暗的樣子。
“嘩——”
如同盆潑一般，巨大的雷雨打落在地上，沒有一點前兆，將玄明淋個渾身濕透。
他呆呆地看著雨滴落下，在干燥的土地上激起泥漿。
玄明更加崩潰了，他毫無顧忌的大哭出聲，雨水洗刷了他的臉，和著他臉上的淚一塊打在地上。
【明明，明明就差一點，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
【佛祖啊，告訴弟子吧，這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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