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松了手,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賤人,說要讓我和呂易直付出代價,並要跟我兒子喬旭斷絕父子關系。”
說到這里,江琳身上的每一個毛細孔都散發著無形的恨意。
她扭頭抹了一把眼淚。
痛心疾首地訴道︰
“我是為了他的前途才做呂易直的情婦,他有什麼資格罵我賤人?
這麼些年,為了助他平步青雲,我給呂易直當玩物,苦我咽了、委屈我忍了,誰都可以罵我,唯獨他喬連舟沒這個資格。
後來我一氣之下,就在他的茶杯里放了幾粒安眠藥。
早上我離開的時候。
發現他沒醒。
我怕他出事,本想用冰水澆醒他。
後來呂易直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兒子非法移植肺髒的事已經敗露,需要有人背鍋……”
說著說著,江琳的聲音又一次戛然而止。
似乎很後悔很後悔。
她把頭扭一邊,那眼淚抹都抹不完。
林東凡看不出她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她這情緒確實是悲恨交織,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想這麼干。
林東凡追問︰“繼續說。”
“你先讓我緩緩……”江琳抬手抹淚的時候,可以清楚看到,以前細皮嫩肉的手腕,已經被手銬勒出紅印痕。
簡思凝從公文里掏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謝謝。”
江琳將眼淚抹干時,眼楮都已經哭紅,她又擤了一把清水鼻涕。
等情緒緩得差不多。
她接著上面的話繼續講︰“呂易直給我打電話,叫我順水推舟,送喬連舟上路。當時我也怕,不敢亂來。但呂易直在電話里逼我,他說如果我不送喬連舟上路,到時非法換肺的事沒有人背鍋,那我就得死。”
“你確定是呂易直單方面逼你殺人,不是你自己也想這麼干?”林東凡緊盯江琳的眼神,細心判斷言語中的真偽。
江琳低頭攥弄著手中那團紙巾,悲沉地回道︰“我雖然恨喬連舟,但我真沒想過要他死。如果不是呂易直逼我,這事我想都不敢想。”
“既然沒想過要殺喬連舟,那你為什麼要偷偷往喬連舟的茶杯里放安眠藥?”林東凡追問。
江琳道︰“他當時剛知道兒子不是親生的,正在氣頭上,我怕他趁我睡著的時候砍我,所以放安眠藥。如果我想殺他,我會加大藥量,不會只放兩粒。喬連舟雖然是個窩囊廢,但他以前對我還是很好,我們是有感情的。”
“有感情,你還讓他幫別人養兒子?一養就是十幾年!”林東凡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世經歷,憤怒情緒瞬間上頭。
江琳低頭解釋︰
“我兒子喬旭,不是喬連舟親生的,這事也不是我想這樣。
當年懷孕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誰的種。生下來之後,我偷偷做了一個親子鑒定才知道真相。
但這時發現是呂易直的種,為時已晚。
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了,我總不能把孩子扔掉。這十幾年,我也沒跟呂易直說孩子是他的,大家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孩子得了大病,需要換肺。
醫院配型找到合適的肺源後,我也沒叫喬連舟利用權力去搶肺,我知道他不會干這種的事。
于是我把親子鑒定拍到呂易直的辦公桌上,叫呂易直想辦法。
當時呂易直也一臉懵。
沒想到自己還有兒子。
後來我在呂易直的授意下,去找省人民醫院的院長何志強,我對何志強說,只要他救我兒子一命,他就能接替魏守勤,晉升正廳。”
終于說到了核心重點。
林東凡凝眸蹙眉,冷然追問︰“這個承諾,是你個人對何志強的承諾?還是呂易直叫你轉達的承諾?”
“是呂易直叫我轉達。”江琳道︰“幫何志強晉升正廳,我可沒這能耐,但對呂易直來講,這只是一句話的事。”
聊到這里,林東凡仍緊盯著江琳的眼楮,審判真偽。
假如江琳沒有說話。
那這事便很清晰,謀殺喬連舟一事,是呂易直在背後逼她這麼做!給喬旭非法移植肺髒一事,也是呂易直在背後運作!
林東凡出去上趟廁所,抽了根煙。
順便給李明堂打了一個電話,向李明堂匯報這邊的審訊進度,叫李明堂立刻向最高檢申請拘捕令——正式拘捕呂易直。
打完電話回到審訊室。
林東凡又問江琳︰“你做呂易直的地下情婦,做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你對呂易直的了解有多少?”
“表面上端得一身正氣,背後財色兼收。”
江琳回憶道︰“她老婆沒給他生兒子,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年齡跟我差不多大,五年前車禍身亡。小女兒呂書婷,從事金融行業,財力很雄厚。呂易直知道喬旭是他的親生兒子後,他很開心,因為圓了他的一個夢。”
“他女兒呂書婷,有沒有依托他的權位非法斂財?”林東凡問。
江琳仔細想了想。
搖頭回道︰“我跟呂書婷的接觸不多,對她的事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呂書婷那人做事很高調、講排場。她斥巨資在老家桃園縣建了一座園林式別墅,就是古代那種甦式園林。佔地四千多平米,造價五個多億,取名呂府。”
“那座園林別墅的產權歸誰?”林東凡問。
江琳道︰“目前是在呂書婷的名下,但實際上算是呂家祖產。呂易直跟我講過,只要我兒子認祖歸宗,改姓呂,將來便可以繼承呂府。”
“照你這意思,那座別墅的實際控制權,是在呂易直手里?”林東凡問。
江琳點了點頭︰“是的,我感覺呂書婷只是掛個虛名。呂易直很信風水,去年有位富商投其所好,送了他一棵千年羅漢松。用吊機吊過來的,移植在呂府的後花園。不知道那棵樹值多少錢,反正呂易直視它為寶貝。”
“那個富商叫什麼名字?”林東凡問。
江琳遺憾搖頭︰“這個不清楚,像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呂易直不會輕易跟我透露。在他的世界里,我只是個玩物,什麼也不是。有一次我看到吳常勝上門拜訪他,當時我就很納悶,吳常勝是汪道臣的秘書,怎麼會上呂家的門?當時我問他什麼情況,他便責令我不該問的別問、不該听的別听。”
“那你有沒有听到他們聊什麼?”林東凡問。
江琳又一次搖頭︰“听不了,呂易直找借口把我支開,他對身邊的很多人都有戒備心理,包括我在內。”
林東凡又問︰“你還知道什麼?都仔細想想。”
……
這場審訊,整整持續了三個多小時。
對呂易直的了解越深,林東凡和簡思凝的表情也越凝重,秦城監獄的大門,已然為呂易直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