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斯年輕笑了聲，施施然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我若不昏迷，趙甦木他又怎會安心地跟著皇上去山海關呢？”
王安恍然大悟，“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他就說為什麼之前總覺得事情異常順利，但仔細一琢磨，卻又沒覺出有哪里不對，
原本是這樣，原來左斯年早就發現了，之前只不過是在將計就計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山海關那里……左斯年肯定也早有準備，
王安閉了閉眼，忽而想到什麼，又倏地睜開，嘶啞著嗓音不甘地質問道，
“左斯年，難道你連皇上的性命也不顧了嗎？他可是先左帝臨終前托付給你的？”
“自尋死路，本王又何必要救。”左斯年神色絲毫未變。
王安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沒想到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枉先帝還一心認為你是個忠臣……”
“咱們彼此彼此，”左斯年沒有否認，他的打算不用同一個將死之人解釋，“況且，你真覺得先帝一心認為本王是忠臣？”
“若真是如此，那他臨終之前又為何會給本王下藥？”左斯年冷笑了聲，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不過是不得不用我罷了。”
“自古以來，功高蓋主者，絕大多數不都落得一個兔死狗烹的結局嘛，與他們比，本王是不是還算好的？”
左斯年攤了攤手，語氣倏然間凌厲起來，“但可惜，我本可以全身而退的。
先太子是個真正的仁善君子，他心懷天下，寬厚待人，若他繼位，我們君臣相合，數百年之後，說不得又是一段君臣佳話。”
想到先太子，左斯年的心頭仍是發澀，隨意搭在扶手上的修長手掌，只一瞬間便攥成了拳頭，
左斯年與先太子幾乎算得上是一同長大，盡管左斯年事事優秀，樣樣拔尖，但先太子從沒露出過一絲半點的嫉妒，
反而在先帝問詢時道，“父皇，兒臣是君，只需知人善任即可。這世間人才濟濟，各有所長，兒臣若真因此心生不滿，哪里能不滿得過來？”
他唇畔的笑容溫柔如清風，“再說斯年如此優秀，兒臣只會高興自己多了個得力的臂膀，又怎會心有不甘？父皇多慮了。”
先帝聞言，龍顏大悅，“為君，自當有這樣的胸襟氣魄，我兒已有王者的氣度了。”
左斯年還記得這次之後，他與先太子一起站在皇宮內最高的門樓上，俯視著下面的大好河山，先太子邀他一起治理出一個太平盛世……
往事仍歷歷在目，舊人卻已不在人世。
王安驟然听聞左斯年提及先太子，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很快便又調整好情緒，悲痛的道，
“先太子之事，下官也很是痛心，好在先大皇子已然伏誅，也算告慰先太子的亡靈。”
“是嗎？那三皇子又是被誰給攛掇的？”左斯年起身逼近，“難道不是你嗎？”
“王爺說笑了，皇位只有一個，先大皇子又是長子，他想謀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與下官有什麼關系。”王安避而不答。
“既然與你沒關系，那本王派人上門時，怎麼沒听你喊一句冤枉？”
“別在這里給本王裝傻，”大過年的，左斯年沒心思再和他在這里繞彎子，
“你以為本王是那種什麼都沒查清楚，就貿貿然動手的蠢貨嗎？”
“當初是誰讓你背後攛掇三皇子謀逆，你又是通過誰去影響三皇子的？趙甦木又是通過什麼聯絡你的？如實招來的話，本王還能給你個痛快，如若不然……”
“王爺難道不是因為當初皇上大婚後，下官站出來逼您還政才要抓下官的嗎？”王安故作詫異，而後便喊冤道，
“若是因為先太子的事，下官真是冤枉啊，下官好好的未來的帝師不當，為什麼要去攛掇先大皇子謀逆呢？”
左斯年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自己的問題，沒耐心陪他在這里耗著，朝後招了招手，就有人押著一連串的男女老少的人進來，
“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這些與你有關的人，本王一個一個的殺，總能殺到你開口。”
在暗牢這昏暗的光線下，左斯年俊美的面容無端生出了抹令人膽寒的狠辣，就連原本那低沉磁性的聲音，此時听起來也格外冰冷。
王安抬眼看去，就見自己的父母妻兒，還有自己家的下人，以及平日里同自己來往親密的好友，還有他們的父母妻兒，甚至還有每天他家送菜的老伯，都被押到了這里……
耳邊是父母親朋的勸告怒罵，還有自己這麼些年來，唯一養活住的小兒子的哭嚎，然後被瑟瑟發抖的妻子一把捂住了嘴巴，
王安怒急，雙眼通紅地掙扎著，激動地連身上捆縛的鐵鏈都跟著晃動了起來，發出‘ 當 當’的聲響，
“左斯年你敢！”
“本王敢不敢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左斯年打眼一掃，仿佛隨手一指般，指中了最邊上的一個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本王記得你與他來往最為密切。”
說著就示意底下人動手，一旁侍衛手起刀落，鮮血瞬間噴灑而出，濺到了周圍人身上，引得周圍驚叫聲一片，卻又不敢大聲地哭出來，只能壓抑著聲音，身體不停地顫抖。
緊接著，左斯年又讓人將王安那個唯一的兒子提溜出來，那孩子嚇得面色慘白，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一放下，便癱軟在地，
“听說這是你五個兒子中養活住的唯一一個，就是不知道他的命有沒有那些消息重要了。”
眼見著劍已經壓在脖頸上了，那孩子再也忍不住，哭嚎出聲，“爹，我害怕……”
耳邊是自己小兒子充滿了恐懼的哭喊，又眼見著有血珠順著劍刃滴落，
王安終于承受不住，“我說，我說……”
與此同時，左斯年也在暗中松了口氣，
雖是為了威脅王安，但這麼些人，他怎麼可能讓人全殺了？只是嚇唬王安的罷了，
剛才那名被殺的中年男子，也是因為他本就被查出犯了重罪，即使現在不殺，秋後也是要問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