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陳墨忙完一天的工作就去老年大學接小橙子和姑姑放學。
還是和昨天一樣，剛進走廊就看到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王桂芝先看到陳墨，今天不是像昨天一樣只是熱情的揮揮手，而是直接向陳墨的方向走來。
“又來接小橙子和娟姐啊。”
自從陳秀娟開始到老年大學上課，陳墨每天都來接她們。
王桂芝知道當年陳秀娟沒有去文工團的原因後，心里很為她感到惋惜。
但是通過這幾天跟陳墨的接觸，她突然覺得，或許當年娟姐為了家庭的犧牲是值得的。
就算去了文工團，後面也保不齊會有什麼變故。
但現在佷子對她的孝順是實打實的。
簡直羨煞旁人。
別說學校里的其他老師了。
就是王桂芝自己都羨慕的不得了。
陳墨剛剛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就看到專注趴在玻璃上向里張望的小橙子。
“小橙子！”
小家伙仰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欣喜，然後馬上指了指玻璃窗內。
“今天，姑奶奶站在最中間了！”
陳墨這才看向玻璃窗里面。
整個舞蹈隊的隊形都發生了變化，原本第一排是七個人，今天變成了八個人。
成為雙數後，最中間就變成了兩個人。
陳秀娟本來跳的就好，順理成章的，成為了C位中的一個。
陳墨轉頭看向王桂芝。
王桂芝慧心的點頭笑了笑。
兩人達成了默契。
……
陳墨的目光穿過玻璃，精準地落在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上。
姑姑陳秀娟正站在第一排的中央位置，與另一位同樣氣質出眾的阿姨並肩而立。
她的動作舒展流暢，神情專注而自信，每一個轉身，每一次抬手都帶著一種沉澱多年的韻律感。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仿佛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那久違的舞台光芒，終于落在了她的肩上。
“看到了嗎？爸爸！中間！姑奶奶在中間！”小橙子興奮地拽著陳墨的衣角，小臉因為激動而紅撲撲的，仿佛站在C位的是她自己。
“嗯，看到了。”陳墨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他彎下腰，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頭發，“姑奶奶跳得真好，是不是？”
“嗯！超級棒！”小橙子用力點頭，眼楮亮晶晶的，再次全神貫注地貼在玻璃上，仿佛要把姑奶奶的每一個動作都刻進眼楮里。
王桂芝站在陳墨身邊，臉上是坦然又欣慰的笑容，她壓低聲音，帶著幾分邀功和感慨︰“陳墨老師，您看，娟姐站在那個位置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氣質、身段、動作的力度和美感，都恰到好處。”
陳墨微微頷首，目光依舊追隨著舞蹈中的姑姑︰“辛苦王校長了，您安排得很妥當。”
他听懂了王桂芝話里的意思，這不僅僅是位置的調整，更是給了雙方體面，甚至提升了整體效果。
舞蹈隊隊長劉阿姨沒有被“擠下去”，反而成了雙核心之一，姑姑的願望也得到了滿足，皆大歡喜。
“哪里哪里，是娟姐本身實力過硬，當得起這個位置。”王桂芝連忙擺手，笑容更深，“而且這都是舞蹈編排的優化調整，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
兩人對視一笑，心領神會。
舞蹈課結束的鈴聲響起，音樂漸歇。學員們紛紛停下動作，互相說笑著整理衣物、擦汗。
陳秀娟也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玻璃窗外的高大身影和那個小小的、拼命揮手的身影。
她的臉上瞬間綻開燦爛的笑容，疲憊一掃而空，快步向門口走來。
“姑奶奶！”小橙子像顆小炮彈一樣沖過去，抱住了陳秀娟的腿，“姑奶奶今天站在最中間啦！閃閃發光呢喲！”
陳秀娟彎腰抱起小橙子，親昵地用額頭蹭了蹭她的小臉蛋，才看向陳墨，眼神里帶著更多的喜悅，“小墨，你什麼時候來的？今天......老師突然調整了隊形，讓我和劉姐一起站中間了。”她語氣里帶著激動和自己得到幸運眷顧的欣喜還有一絲絲小驕傲。
“剛到一會兒，正好看到最後一段，跳得真好，姑姑。”陳墨自然地接過陳秀娟手里的包，語氣平靜溫和，“第一排從七個人調整成八個人看起來更整齊，也有氣勢。可能是老師根據你們的排練效果臨時優化的吧？為了舞台更出彩。”
“對，舞台優化，今天老師也是這麼說的。”陳秀娟抱著小橙子，邊走邊思索，“劉姐基本功很扎實，跳的非常好，我們倆風格還不太一樣......不過老師這麼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
她臉上洋溢著被認可的喜悅，眼角眉梢都帶著光彩，那份發自內心的快樂幾乎要溢出來。
多年的夢想，哪怕是在老年大學的舞台上，能以核心的姿態呈現，對她而言依然意義非凡。
就在這時，那位同樣站在C位的劉阿姨也收拾好東西走了過來。
她看起來五十多歲，保養得宜，氣質干練，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小娟！”劉阿姨聲音洪亮，徑直走到陳秀娟面前，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老師這麼一調整，咱倆搭伴兒站中間，感覺整個隊形都活了！你那個轉圈的動作，配上音樂的節奏，絕了！”她的態度熱情而真誠，沒有絲毫芥蒂，反而有種棋逢對手的欣賞。
陳秀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說︰“劉姐你太客氣了，你跳得才叫好呢，那個抬腿的動作，又穩又颯，我練了好久都沒有練到位。”
“嗨，互相學習嘛！”劉姐擺擺手，目光轉向陳墨，笑容更熱情了幾分，“喲，大明星又來接我們娟兒和小寶貝啦？真是孝順！小娟，你有這麼個好佷子，可真是好福氣，羨慕死我們了！”
“是啊，小墨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陳秀娟看著佷子，滿眼都是驕傲和欣慰，這次她沒有謙虛。
陳墨禮貌地對劉阿姨微笑點頭︰“劉阿姨好，您過獎了。主要是我姑姑喜歡這里，跳得開心，身體也好，我們做晚輩的就放心了。小橙子也特別喜歡跟著姑奶奶來玩。
“那是，我們老年大學氛圍多好！”劉姐爽朗地笑著，又跟陳秀娟說了幾句排練的細節，才揮手道別，“我先走了啊小娟，明天見！大明星，再見啦！小乖乖，拜拜∼”
看著劉阿姨毫無陰霾、真心為隊形調整叫好的背影，陳墨心底最後一絲因“潛規則”帶來的微妙不適感，也終于徹底消散了。
回家的路上，陳秀娟顯然還沉浸在站上C位的興奮中，絮絮叨叨地跟陳墨說著排練的細節，哪個動作和搭檔配合得特別好，老師又夸了她什麼。小橙子也嘰嘰喳喳地復述著她看到的“姑奶奶最閃亮”的時刻。
陳墨開著車，听著後座傳來的歡笑聲，看著後視鏡里姑姑容光煥發的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車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流光溢彩，而車廂內這份因他“小小手段”而點燃的、簡單純粹的快樂，仿佛比任何霓虹都更溫暖明亮。
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載著一車的歡聲笑語。
陳墨知道，下周的演出，姑姑一定會更加光彩照人。
而他，只需要在台下，做一個最忠實的觀眾，為她鼓掌，為她驕傲。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