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攥著金鐲子在水里晃了晃,麻花紋路在渾濁的海水中依舊泛著淡淡的金光。
徐蔚然一眼就看見了,瞬間像被注入了活力,原本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連劃水的動作都輕快起來,朝著林宇奮力游去。
漲潮的海水越發渾濁,黃綠色的水流里夾雜著細碎的沙礫和漂浮的海草,能見度越來越低,連彼此的臉都看得有些模糊。
兩人默契地靠攏,手臂交疊著奮力向上劃水,朝著海面上那艘隱約可見的船影游去。
“嘩啦~!”
兩人幾乎同時沖破水面,帶著一身海水大口呼吸著。
咸腥的海風撲面而來,遠處的海岸線已經被上漲的潮水吞去大半,船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楊大嬸和柱子正扒著船舷朝這邊張望,二丫小小的身影也在船頭蹦跳著揮手。
“找到沒?鐲子找到沒?”楊大嬸的聲音帶著急切,順著風飄過來。
林宇舉起手,那只金鐲在陽光下閃了閃。
“找到了!”徐蔚然搶著喊,聲音里還帶著點哭腔,卻滿是失而復得的激動。
她抹了把臉上的海水,眼眶紅紅的,手腕上的金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比任何時候都要亮眼。
“快上船!快上船!”柱子早已放下了梯子,急聲催促,“潮水還在漲,一會兒浪該大了!”
林宇先幫徐蔚然抓住梯子,看著她踩著濕滑的梯級爬上船,才自己跟著上去。
剛一踏上甲板,楊大嬸就拉著徐蔚然的手來回查看,見徐蔚然沒受傷,這才徹底松了口氣,拍著胸口念叨︰“菩薩保佑,總算找回來了,可嚇死我了......”
二丫也湊過來,仰著小臉看那只金鐲︰“蔚然姐,你的鐲子好亮呀。”
徐蔚然笑著摸了摸二丫的頭,轉頭看向林宇,眼神里滿是感激︰“林宇,這次真的多虧了你,如果不是你,我這鐲子......”
“這都不算事兒!”
林宇擺擺手,把濕漉漉的潛水服拉鏈往下拉了拉︰“先把船開回去吧,這潮水看著不對勁,別等下困在這兒。”
柱子早已發動了馬達,船身微微一顫,就朝著家的方向開去。
海浪拍打著船舷,發出“砰砰”的聲響,徐蔚然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金鐲,指尖一遍遍摩挲著內側的小字,思緒飄向了自己在奶奶家膝下听歌的午後。
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
船在平靜的海面上朝著家的方向航行,馬達“突突”地響著,攪起一串白色的浪花。
二丫蹲在甲板角落,腳丫趟著海水,手里抓著只剛從網里挑出來的活蝦,胖乎乎的小手幾下就剝掉了蝦殼,把粉嫩的蝦肉塞進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嘴角還沾著點晶瑩的蝦肉汁。
林宇剛要開口問她這麼生吃會不會腥,目光忽然被遠處海面上的動靜勾住了。
那里的海水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動了,泛起一圈圈異樣的漣漪。
“看那邊。”林宇踫了踫身旁的徐蔚然。
徐蔚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平靜的海面突然“噗”地噴起一道白色的水柱,足有半米高,在陽光下像條碎裂的水晶柱。
緊接著,一道黑色的背鰭劃破水面,像片光滑的黑曜石,正不緊不慢地朝著船的方向游來。
“那是什麼?”徐蔚然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眼楮瞪得圓圓的。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水柱從海里噴起,這次離得更近了。
那東西似乎不再躲閃,猛地抬起頭,露出了灰白色的腹部和圓鈍的腦袋。
林宇定楮一看,頓時笑出了聲︰“哎呦,竟然是個小虎鯨!”
那小虎鯨看著像是只幼崽,可身長也有兩米多,圓滾滾的身體在水里游動時,像塊靈活的黑綢緞。
它顯然對這艘船很感興趣,擺動著尾鰭,不緊不慢地跟在船後,時不時用腦袋蹭一下船底,發出“咚咚”的輕響。
“我的娘!”
正在掌舵的柱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家伙嚇了一跳,猛地打了把方向盤,差點把船開歪,“這玩意兒想干啥?別是要撞船吧!”
他在海上跑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在近海見到虎鯨,哪怕是幼崽,那體型也足夠嚇人。
“別怕,它好像沒有惡意。”林宇走到船舷邊,看著水里的小虎鯨。
小家伙正睜著圓溜溜的眼楮打量著他,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打招呼,剛才噴起的水柱,大概是它興奮時的舉動。
二丫也不怕生,舉著手里沒吃完的蝦朝小虎鯨晃了晃︰“大魚!你要吃蝦嗎?”
小虎鯨像是听懂了似的,尾巴一擺,游到二丫面前,腦袋輕輕蹭了蹭船舷。
徐蔚然看著它憨態可掬的樣子,剛才的緊張漸漸散去,忍不住也湊到船邊,小聲說︰“它好可愛啊......”
柱子見小虎鯨確實沒有攻擊性,這才松了口氣,重新穩住方向盤,只是眼神依舊緊緊盯著水里的小家伙,生怕它突然調皮起來。
船繼續往前開,小虎鯨就這麼一路跟著,時而潛入水里,時而露出背鰭,像是在給他們護航。
林宇正看著小虎鯨圍著船嬉戲,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每當柱子試圖將船往家的方向開時,小虎鯨就會猛地游到船頭前方,用身體輕輕頂撞船身,像是在阻攔。
一次兩次或許是巧合,可接連幾次都這樣,傻子也能看出它是故意的。
“這小家伙......好像不想讓咱們走?”林宇眉頭微蹙,盯著水里那道靈活的黑影。
柱子也察覺到了,嚇得趕緊熄了火,船身頓時在海面上漂蕩起來。
“我的乖乖,這是咋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有些發緊,“咱也沒惹它啊。”
話音剛落,小虎鯨又圍著船轉起了圈,每隔幾秒就揚起腦袋,“噗”地噴起一道水柱,有時還會發出短促的 “啾啾”聲,像是在急切地表達著什麼。
那聲音不像海洋生物的嘶吼,反倒帶著點孩童般的雀躍,可配上它不算小的體型,又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徐蔚然抱著二丫往後退了退,小聲問︰“它......它這是在跟咱們說話嗎?”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虎鯨既不攻擊,也不遠離,就這麼圍著船打轉、噴水、叫著,那股執拗勁兒,倒像是個有話要說卻沒法開口的孩子。
“這到底啥情況啊?”柱子撓了撓頭,一臉茫然,“不讓走,又不撞船,它想干啥?”
就在這時,小虎鯨突然停止了轉圈,朝著西北方向游出了幾米,然後轉過頭,對著船“啾”地叫了一聲,又噴了道水柱。
見船沒動,它竟又游了回來,用腦袋輕輕蹭了蹭船舷,像是在催促,隨後再次朝著那個方向游去,還時不時回頭張望。
林宇盯著它的動作,忽然恍然大悟︰“它好像是想讓我們跟著它。”
“跟著它?”柱子瞪大了眼楮,“跟著它干啥?這可是深海方向,誰知道前面有啥?”
“誰知道呢。”林宇望著小虎鯨等待的方向,若有所思,“但虎鯨是出了名的聰明,據說能和人類交流,它這麼執著,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跟上去看看?”
柱子一臉為難,可看著水里那只虎鯨。
它似乎沒了耐心,又開始用身體輕輕撞船,雖然力道不大,卻透著股 “不答應就不讓走”的執拗。
他嘆了口氣,苦笑道︰“哎,不跟也不行啊。這玩意兒看著溫順,真要是惹急了,憑它那力氣,掀翻咱這小破船還不是分分鐘的事?走吧走吧,就跟著看看,真有危險咱再跑。”
說著,他重新啟動了發動機,船身緩緩動了起來,朝著小虎鯨指引的方向駛去。
小虎鯨見狀,立刻歡快地叫了一聲,游到船側前方,像是領航員似的,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徐蔚然抱著二丫站在船尾,望著越來越遠的海岸線,心里既緊張又好奇。
林宇則靠在船頭,目光追隨著小虎鯨的身影。
船跟著小虎鯨往深海駛了約莫半個多小時,周圍的海水漸漸從渾濁的黃綠變成了透亮的靛藍,陽光直直射入水下,能隱約看到成群的熱帶魚在船底游過。
遠處的海平面與天空連成一片,連飛鳥的影子都變得稀疏,顯然已經到了人跡罕至的海域。
“這地方......我從來沒來過。”
柱子握著方向盤,語氣里帶著些不安,眼楮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這片海域太過陌生,連海浪的聲音都比近海低沉了許多,難免讓他有些擔心。畢竟,在未知的海域行船,危險還是有很多的。
且不說這里的暗礁,就是回航只怕也是個問題。
林宇正想說些什麼,忽然眯起了眼楮。
遠處的海面上,似乎漂浮著兩個巨大的黑影。
船再往前開了幾百米,那黑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竟是兩個足有小船大小的氣囊,通體呈暗黃色,表面覆蓋著一層細密的褶皺,像兩只被吹滿氣的巨大羊皮袋,正隨著海浪輕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