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當天，西餐區同樣人滿為患。年輕人被新穎的漢堡吸引，而商務人士則青睞正宗的西式牛排。江桃站在兩個區域的交界處，看著中餐與西餐的顧客和諧共處的場景，心中放下心來。
“沒想到效果這麼好。”周德昌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旁，手里端著一份林保羅特制的迷你漢堡，“嘗嘗？其實……還不錯。”
江桃接過漢堡，咬了一口，香濃的芝士在口中化開︰“周師傅，時代在變，但美食的本質不變——給人帶來快樂和滿足。”
周德昌哼了一聲，卻掩飾不住眼中的贊許︰“就你道理多。”他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對了，那個林小子……手藝確實有兩下子。明天讓他來我廚房，我教他幾道中式醬料，看能不能用到他的菜里。”
江桃望著周德昌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她知道，這是老廚師能給出的最高認可。
清晨六點，八方美食城的廚房已經亮起了燈。周德昌像往常一樣第一個到店，檢查當日送來的食材。他手指輕輕按壓魚鰓，鮮紅的顏色讓他滿意地點點頭。正當他準備處理那條活蹦亂跳的草魚時，西餐區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周德昌皺眉望去，只見林保羅正擺弄著一排閃亮的西式廚具，嘴里還哼著英文小調。這個年輕人最近總是來得比中餐廚師還早，周德昌雖然不願承認，但心里對他的敬業態度有幾分欣賞。
“周師傅早！”林保羅抬頭看見他，用帶著洋腔的中文熱情招呼。
周德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自從上次勉強嘗過那小子做的漢堡後，兩人就沒怎麼交流。不過江桃倒是三天兩頭在他耳邊念叨，說什麼“中西合璧”、“融合創新”之類的詞兒，听得他耳朵起繭。
“周師傅，”林保羅突然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小碟子，“能請您嘗嘗這個嗎？我試著用您上次做的豆瓣醬調了個新醬汁。”
周德昌瞥了一眼碟子里棕紅色的醬料，勉強用筷子尖蘸了一點送入口中。瞬間，他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胡鬧！四川豆瓣的香辣全讓你那甜膩膩的西式醬料毀了！”
林保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我只是想試試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周德昌聲音提高了八度，“中餐講究的是五味調和，你那堆奶油黃油，除了膩味還有什麼？”
廚房里的其他廚師陸續到來，見狀都縮著脖子繞道走。林保羅深吸一口氣，出乎意料地沒有爭辯，只是微微鞠了一躬︰“抱歉，周師傅。我會繼續努力的。”
周德昌哼了一聲，轉身去處理他的草魚，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那小子認錯的態度倒是挺誠懇……
三日後，八方美食城打烊後，江桃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周德昌︰“周師傅，能借一步說話嗎？”
辦公室里，江桃給周德昌泡了杯他最喜歡的碧螺春︰“林保羅這幾天一直在研究怎麼把中餐元素融入西餐。”
周德昌吹開茶葉，不置可否。
“他昨晚做了道紅酒燴牛尾，”江桃繼續說，“用了您教他的陳皮和八角。”
周德昌的手頓了頓。陳皮和八角是他家鄉的特產。
“味道出奇的好。”江桃眼楮亮晶晶的，“周師傅，您知道現在滬市有多少家西餐廳嗎？光去年就開了二十多家。但我們有他們沒有的東西——正宗的中餐底蘊。”
周德昌放下茶杯︰“你到底想說什麼，江桃？”
“我想請您正式教林保羅一些中式醬料的制作方法，這也是您上次主動說過的，不知道為什麼你又不同意了。”
江桃直視他的眼楮，“不是為了取代傳統，而是為了創造新可能。”
“就教三種，”他終于松口，“而且那小子得按我的規矩來。”
江桃臉上綻放出笑容︰“太好了！他明天一早等您。”
第二天凌晨五點，天還沒亮，林保羅就穿戴整齊地站在中餐廚房門口。周德昌開門時被他嚇了一跳︰“這麼早？”
“我查過資料，傳統醬料熬制需要時間。”林保羅恭敬地說，“不想耽誤您白天的工作。”
周德昌微微點頭，領著這個洋派小子走進他視為聖地的主廚房。他從櫃子里取出三個陶罐︰“川菜之魂，在于調味。今天教你三種基礎醬料︰魚香汁、宮保汁和家常汁。”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里，周德昌展示了數十種香料和調料的搭配藝術。林保羅全神貫注地記筆記，不時提出問題，有些問題角度之刁鑽讓周德昌都不得不停下來思考。
“為什麼魚香汁里要加泡辣椒水而不是新鮮辣椒？”林保羅一邊研磨豆瓣一邊問。
“泡椒經過發酵，辣味更醇厚。”周德昌解釋道，“就像你們的紅酒，越陳越香。”
林保羅恍然大悟︰“就像意大利的香醋，需要木桶陳釀！”
周德昌沒想到這小子能舉一反三，心里對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教學接近尾聲時，意外發生了。林保羅轉身時不小心踫倒了一個醋瓶，深色的老陳醋潑灑在他正在調制的紅酒醬汁里。
“糟了！”林保羅手忙腳亂地想挽救他的作品。
周德昌卻攔住他︰“等等。”
他拿起勺子嘗了嘗混合後的醬料，眉頭漸漸舒展，“有意思……再加一點蜂蜜試試。”
林保羅依言而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調整著配方，竟忘記時間流逝。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廚房時，一種全新的醬料誕生了——融合了山西老陳醋的醇厚、法國紅酒的果香和四川蜂蜜的甘甜。
“這……這太神奇了！”林保羅嘗了一口，眼楮瞪得圓圓的，“酸中帶甜，甜中帶澀，還有回味無窮的果香！”
周德昌難得地露出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周德昌和林保羅的合作越來越默契。中餐廚房和西餐廚房之間的那扇門常常敞開著，兩邊廚師互相串門成了常態。林保羅大膽地將四川豆瓣醬融入意大利面，用東坡肉的方法處理牛排；周德昌則嘗試在傳統川菜中加入迷迭香和百里香。
當然，並非所有嘗試都成功。有一次林保羅做的“麻婆奶酪”讓周德昌直接吐進了垃圾桶︰“糟蹋糧食！”還有一次周德昌的“花椒烤羊排”辣哭了好幾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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