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趙構和陸文龍二人盡管對彼此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熟悉,但在今夜,才終于第一次見面。
面對陸文龍的質問,高宗搖了搖頭,眼神空洞,嘆道︰“岳愛卿啊!非卿不忠,非朕不明,只是朕身居帝位,卻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啊!”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舉手之間便可決定他人的性命,又何必惺惺作態?陛下既知岳元帥是忠臣,又為何加害?如此陷害忠良,實昏君所為!”陸文龍胸中的怒火已積壓許久,今日面對高宗趙構,他毫不顧忌君臣之禮。
高宗看向陸文龍,微微皺眉。片刻,開口說道︰“朕知你等抗金舊部和義軍多有微辭,更視朕為昏君庸主。朕來問你,大宋基業得以幸存,是不是朕的功勞?你一路走來可看到江南盛景?進了臨安城,可否見識繁華太平?此地百姓們安居樂業,盡享天倫,他們對朕是憎惡還是感恩呢?”
高宗說的沒錯,自南渡復國,定都臨安,使得國祚延續。而高宗的到來,穩定了江南政局和民心,也很好的整合了北方隨行士族和江南地方勢力的的平衡,為南宋文化、經濟、農業的迅速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江南的百姓多視高宗趙構為中興明君。
見陸文龍不做聲,高宗又問道︰“將軍心系百姓,不恥與金求和,可將軍卻不知朝廷每年許給金邦的歲幣不抵兩國征戰之時我軍軍耗的十之一二。于朕而言,戰則彰顯威武,和則背負罵名。可對百姓來說,和則減負,戰則加稅,試問誰又願意背上沉重的負擔?”
陸文龍依然沒有說話,高宗不似那些荒淫奢靡之君,看得出他平日里還算節儉。戰爭對于國家來說,的確是一筆巨大的開銷,而這些軍費也必然會攤落在百姓的頭上。這就可以解釋江南百姓雖然也不情願向外邦稱臣納貢,但在現實面前,大多默認了金宋的臣屬地位。
“此間百姓是陛下的子民,那中原的百姓、割地的百姓呢?他們連最樸實的平民生計都不配享用嗎?陛下在拋棄他們的時候,是否想過他們的隱忍就是在等著有朝一日再過宋人?”陸文龍情緒有些激動,因為他見過太多的無辜百姓,在生死線上掙扎。
“唉……”高宗嘆道︰“若是可以,朕不想丟棄任何一人。”
“說得好听,實則你不僅拋棄百姓,還割地賠款,使得大好河山和無數平民盡陷外邦之手,如此行徑前方將士的鮮血豈不是白流?”陸文龍喝問道。
“兩國和議,朝中眾卿大多贊同……”
“哼!”不等高宗說完,陸文龍怒道︰“那些只會阿諛逢迎、結黨營私的誤國之輩,有何顏面立于朝堂之上?陛下所以任由他們胡言亂語,只怕最想求和的人就是陛下吧!”
陸文龍這番話直擊要害,高宗聞言默不作聲。
陸文龍又問道︰“既是和議,為何要置岳元帥于死地?”
“汝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必殺飛,始可和。”高宗說著看向陸文龍,見他不解,又道︰“此言乃是金國昌平王完顏兀術,也就是你昔日的父王寫給朕的密信,你若不信,朕可以拿來給你看。”
陸文龍听得出這語氣很像是完顏兀術的口吻,高宗既然這麼說,可見並非憑空捏造。岳飛是完顏兀術一生之敵,若能不戰而除之,再以和議來換取戰敗後的休養生息,簡直是一舉兩得。
“金邦對岳元帥又恨又怕,陛下何嘗不是?岳家軍兵多將廣,深得民心,卻違背了陛下意願,縱是他們皆是有功之臣,也難逃被迫害的命運!豈不知如此殘殺忠臣良將,只能使親者痛仇者快,外敵大軍壓境之時,再無人挺身而出,挽救國家之危亡!”想到岳飛岳雲、張憲等人的遭遇,陸文龍怒火中燒。
“太祖祖訓,不可重武,朕已然是有所違背,張俊、韓世忠、岳飛皆是身居高位。”高宗辯解道。
“太祖之時,為鞏固皇權,才定下訓規,正因如此,後世不得不與遼人簽下不公盟書。”
陸文龍始終對宋人重文輕武的態度很是抵觸。何況很多文人毫無風骨和節操,自恃清高,實則色厲內荏,手無縛雞之力,若是敵國犯境,只靠幾個酸腐儒生豈能保家衛國?
“澶淵之盟換來宋遼百年和平,讓百姓遠離戰火,這不正是天下蒼生之祈盼嗎?”高宗說道。
“那紹興和議呢?”陸文龍問道。
“……”高宗欲言又止。
澶淵之盟和紹興和議有著根本的不同,雖說都是向他國進貢,可前者遼宋是“兄弟之國”,而後者金宋則是“君臣之國”。
朱仙鎮大戰之後,勝者卻向敗者稱臣納貢,割地賠款,這簡直是恥辱。
“陛下自詡有功于社稷,有恩于黎庶,卻為了私欲殘害忠良,丟棄百姓,把將士們用生命𥕜衛的國土拱手外邦,又當作何解釋?”陸文龍冷冷的看著高宗趙構。
此刻,他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他很想沖上去,給這昏君一個痛快,可理智告訴他,那樣做會導致國家大亂,民心不穩。
他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問道︰“想來陛下對陸某也心存忌憚,除之方能安心,是也不是?”
事到如今,很多心里話不吐不快。
高宗也看著陸文龍,點了點頭,說道︰“當初你收拾岳、韓兩軍舊部,盤踞鳳凰山,又屢次抗旨不遵,更是挑起戰火,破壞和議之局面,朕確是十分氣憤……”
陸文龍見高宗直言,倒也願意聆听,他想知道高宗的真實想法,不論彼時還是眼下。
高宗接著說道︰“可如今,朕早已改變了主意。外邦南侵,只有如將軍這般英勇忠義的將帥之才方能與敵。”
陸文龍听了不怒反笑,問道︰“待擊退敵兵,我是否也會重蹈岳元帥的覆轍?”
高宗搖頭道︰“萬萬不會!”
“陛下所言,陸某實難相信。”陸文龍對高宗心存怨恨和不滿,又怎麼能輕易相信他說的話。
高宗嘆道︰“你與瑗兒來時,可曾見過有禁軍守衛?”
陸文龍聞言一怔,自從東華門進入皇宮,除了少數內侍,便再未見過一個禁軍親兵,難道是他有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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