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哥果然就是個大騙子!茶茶討厭你了!”
甦茶茶猛地回神,聲音里裹著哭腔,卻偏要咬著牙顯出幾分倔強。
她說完轉頭瞪向澹台池孤,正撞進那孩子眼底未藏好的惡意里,嘴角還勾著抹淺淺的近乎詭異的笑。
心頭猛地一涼,甦茶茶再沒多看,猛地轉過身。
眼眶早已紅透,淚水在睫毛上打轉,她幾乎是踉蹌著沖出了院門,生怕慢一步就泄了那點可憐的驕傲。
可腳剛踏出門檻,一個挑著竹筐的小販突然側身攔住了她。
灰布短褂,草帽壓得很低,看著再普通不過,開口卻帶著幾分刻意壓低的恭敬︰“小姐,老爺找您。”
“找我做什麼?”
甦茶茶用力吸了吸鼻子,強壓著喉嚨口的哽咽,聲音冷冷道。
滿心的委屈和憤怒正沒處撒,這突如其來的傳喚更像是火上澆油。
“這些事情小的不知道,只是老爺吩咐了,一定要請小姐回去。”
小販低著頭,語氣沒敢帶半分情緒。
“不知道?”
甦茶茶猛地拔高聲音,積壓的情緒終于決堤。
“不知道你來做什麼?不知道帶什麼話?給我滾開!”
她抬手狠狠推開小販的胳膊,帶著一身未散的戾氣,頭也不回地往前沖去。
竹筐里滾落幾個爛了邊的果子,在青石板路上滾出老遠,像她此刻亂成一團的心緒。
小販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彎腰將地上的爛果子一個個撿回竹筐,指尖蹭到果子腐爛的黏液也渾不在意。
他抬頭時,目光順著半掩的門縫往里探,死死盯著院內那道頎長身影和懷中小小的一團。
幾息後才直起身,挑著竹筐悄無聲息地融進了巷尾的陰影里。
“爹爹,你怎麼不留住她?我想吃了她。”
院內,澹台池孤還在惦記著方才的話,小臉上滿是理所當然的渴望。
沈書仇听得眉心直跳,伸手將她從懷里拎出來,輕輕放在腳邊︰“第一,不許再叫我爹爹。第二,在這里能吃的,只有我做的東西。”
可小丫頭像是沒听見,仰著腦袋瞪他,那眼神里的不服氣活脫脫是方才甦茶茶的翻版。
她癟了癟嘴,脆生生地學舌︰“爹爹果然是個大騙子,我討厭你!”
沈書仇看著她那副小模樣,一時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往廚房走去,總不能真讓這小祖宗餓肚子。
轉眼間,落日沉入西山,皎月已悄然掛上東邊的天際。
晚餐後,沈書仇坐在澹台池孤的床邊,耐著性子給她講起小狐狸的故事。
上次隨口一提,這小丫頭竟記到了現在,剛放下碗筷就纏著他要听後續,他無奈,只得說起關于第二世狐白白的事。
講到故事里的狐白白如何調皮搗蛋,又如何被他打屁股教訓時,沈書仇本是想借著故事敲打下眼前這小祖宗,讓她能安分些。
卻沒料,澹台池孤听到這兒,忽然沒了聲響。
她垂著小腦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竟想起上回被沈書仇打屁股的場景。
那雙溫熱的大手落在她臀上時,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度。
讓身為禁忌的她,莫名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
“不听話是會被打屁股的嗎?”
小丫頭突然打斷他,聲音里帶著點異樣的試探。
沈書仇以為她怕了,故意板起臉嚇唬︰“那是自然,不听話的小孩子,就得狠狠抽打小屁股。”
話音剛落,澹台池孤的身子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她依舊低著頭,聲音壓得更低︰“真的嗎?會……狠狠的打嗎?”
燭火在她發間投下細碎的陰影,沈書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當是孩童的畏懼,便加重了語氣︰“當然,你若不听話,道主我可不客氣,定要狠狠打你的屁股。”
得到肯定答復,澹台池孤忽然沒了聲息,只是小手悄悄攥緊了衣角。
沈書仇見狀,只當她被唬住了,便放緩了語氣︰“好了,別胡思亂想,乖乖睡覺。剩下的故事,下次再講。”
說著,他起身替她掖好被角,轉身便往自己房間走去。
前幾世,無論哪一世的她,此刻總會纏著要跟他一起睡。
可這一世……沈書仇回頭瞥了眼床上那小小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門輕輕合上的瞬間,床上的澹台池孤卻緩緩抬起頭。
燭火映在她眼底,哪有半分懼色,反倒漾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貪婪的光。
她抬手輕輕踫了踫自己的臀側,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笑。
燭火的光暈在牆上慢慢游移,終于在某個時刻徹底熄滅,最後一點暖光被濃稠的黑暗吞沒。
床上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坐直,小小的身子彎成一道弧線,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落地時輕得像一片羽毛。
她一步一步挪向另一間房,呼吸放得極緩,只有腳步掃過地面的微響,混在夜蟲的低鳴里幾乎听不見。
沈書仇這一世不同往昔,沒有了前幾世那般深不可測的修為,更無覆蓋周遭的強大神識。
他此刻就像個尋常人,沉在安穩的睡夢中,眉宇間是難得的松弛。
那扇忘了上鎖的房門,在寂靜中被輕輕推開一道縫。
清冷的月光順著門縫淌進來,剛好裹住那道嬌小的身影。
她像只偷溜進雞窩的小獸,踮著腳滑進房間,目光在黑暗中精準地落在床榻上那道沉睡的身影上。
烏溜溜的眼楮里,映著月光,也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慢悠悠地挪到床邊,從床尾悄悄鑽進被褥,像條小蛇般往沈書仇身邊蹭。
黑暗里,那雙眼楮亮得驚人,直勾勾盯著他被衣物裹住的地方。
“嗷嗚——”
一聲模仿小獸的低吼響起,小小的牙齒帶著點試探,輕輕咬了上去。
力道不重,更像是在撒嬌般啃噬,她要的本就不是疼痛,而是想把他從夢里拽出來。
沈書仇果然猛地一激靈,瞬間坐直了身子。
被褥下那團明顯的凸起讓他心頭一沉,眉宇間青筋突突直跳。
他一把掀開被子,果然看見澹台池孤縮在里面,一雙眼楮在昏暗中亮晶晶的。
活了這麼多世,沈書仇從未像此刻這般氣結,胸腔里像是堵了團火,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正要開口訓斥,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所有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小丫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趴在床榻上,乖乖撅起了小屁股,還伸出一只小手輕輕拍了拍,脆生生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爹爹,請懲罰我吧!”
那聲爹爹喊得又輕又急,尾音都在發顫,配上她那副主動認罰的模樣,讓沈書仇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盯著那截白白嫩嫩的小屁股,又看看她埋在枕頭上,只露出一點發頂的小腦袋,只覺得額角的青筋跳得更歡了。
沈書仇︰“……”
這一刻,沈書仇徹底墜入了自我懷疑的深淵。
千頭萬緒在腦海里翻涌,卻始終擰不成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難道……那份近乎病態的強制鎖縛,走到盡頭,竟會蛻變成這般卑微的乞求式索愛?
迎著小丫頭眼底亮晶晶的期待,他沉默著下床,一步步走出房間,最終在庭院里停下腳步。
紫薇樹影婆娑,他在樹下的搖椅上坐下,長長吁出一口氣。
半眯的眼睫掩住眼底的混沌,清涼晚風卷著花香掠過耳畔,吹散了鬢角的碎發,卻怎麼也吹不散盤踞在心頭的那片濃重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