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般的白晝驟然撕裂天幕,短暫照亮腳下這片禁忌之地的剎那,也將深處蟄伏的無數雙嗜血眸子映得寒光乍現。
光亮如燭火般轉瞬即逝,濃稠的黑暗旋即卷土重來,與空氣中刺鼻的血腥氣交織彌漫。
沈書仇垂眸望著滿地蠕動的碎肉與蜿蜒的血痕,緩緩將手掌平貼在冰冷的地面上。
下一秒,詭異的景象驟然發生。
那些尚在抽搐的碎肉仿佛受到無形的牽引,連同心脈未絕的鮮血一同向著他的掌心瘋狂匯聚。
不過幾息之間,無數血肉在掌下翻涌凝聚,最終凝成一顆拳頭大小的血珠,懸浮在他掌心微微搏動,宛如一顆跳動的妖核。
這血珠乃是精粹,其內封存的,正是山君那股令人膽寒的禁忌之力。
將那顆搏動的血珠小心收入貼身衣物,沈書仇起身走向一旁。
先前被他擊暈的澹台池孤仍陷在昏迷中,睫毛安靜地垂著,卻見她小巧的瓊鼻微微抽動。
嘴角也還無意識地輕咂著,像是在回味嘴巴里殘留的甜香。
沈書仇見狀唇邊漾開一抹無奈的淺笑,旋即俯身將她輕攬入懷。
足尖一點便縱身躍起,身影瞬間隱沒在濃如墨色的黑暗里。
他離去不過片刻,黑暗深處忽然亮起一雙猩紅的眼瞳。
緊接著四面八方接連浮現無數血眸,將這片死寂之地映照得一片詭異暗紅。
這些眼楮齊刷刷鎖定著沈書仇消失的方向,眸底情緒各異。
有深深的忌憚,有毫不掩飾的貪婪,亦有難以捉摸的驚詫。
又過了片刻,所有血眸次第熄滅,暗紅褪去,禁忌之地再次被濃稠的黑暗徹底吞噬。
......
......
當視線緩緩掀開一條縫隙,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透著古樸氣息卻又極其簡陋的房間。
目光所及之處,僅有一張木桌孤零零立在角落,桌身泛著嶄新的光澤,顯然是剛添置不久。
澹台池孤從床榻上坐起身,望著眼前全然陌生的環境,嬌俏的臉上卻平靜無波。
對她而言,陌生本就是常態。
自她第一次睜眼打量這世界起,看到的便是亂葬崗上堆積的尸骸。
整個天地于她而言,從來都帶著疏離的生澀。
她並非人族,自然沒有那些屬于人族的彎彎繞繞,可此刻有一點卻與人族毫無二致。
腹中空空如也,那股尖銳的饑餓感正瘋狂叫囂著,讓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餓極了。
忽然,澹台池孤的小鼻子猛地抽動了幾下,像只嗅到獵物氣息的小狗般,鼻尖微微聳動著捕捉那縷誘人的味道。
被這氣味勾得心頭一動,她立刻從床榻上翻身下來,赤著腳循著香氣一路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了房門。
穿過短短的走廊,又一扇門在氣味的指引下被她推開。
這間屋子的布局與方才那間大同小異,同樣擺著一張木桌,只是多了個半舊的櫃子。
但澹台池孤的眸子對這些擺設視若無睹,所有目光都直勾勾地鎖在幾步外床榻上側躺的那道身影上。
方才還平靜無波的眼底,瞬間迸射出熾熱的欲望。
她幾乎是雀躍地撲到床榻邊,踮起腳尖湊近,鼻尖幾乎要貼上對方的臉頰,貪婪地呼吸著那讓她魂牽夢繞的氣息。
床榻上躺著的正是沈書仇,他雙目緊閉,鼻間只泄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對身前那道小小的身影更是毫無察覺。
而這嬌小身影的主人,澹台池孤,此刻滿腦子都在盤算著該如何將他吃掉。
她歪著腦袋,目光在沈書仇身上來回逡巡,最後定格在他的手臂處。
雖非人族,過往的記憶卻清晰如昨,她分明記得,上次咬在這處時,堅硬得根本無法下口。
從未有過人類情緒的澹台池孤,此刻竟第一次嘗到了苦惱的滋味。
小眉頭微微蹙起,一時竟想不出該從哪里下嘴才好。
思來想去,澹台池孤還是決定再試一次。
她小手一伸抓住沈書仇的手臂,小小的身子往前傾了傾,飛快張開嘴巴,對準他的手腕就咬了下去。
“吧唧,吧唧”的牙齒摩擦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格外清晰,一圈圈回蕩開來。
可時間一息一息溜走,她咬得小臉都微微泛紅,手腕上的皮膚卻依舊光滑。
澹台池孤懊惱地松開牙齒,盯著那處看了看,別說咬出傷口,連個淺淺的牙印都沒留下,只有一小片被她口水濡濕的痕跡。
她癟了癟嘴,小臉上滿是困惑,仿佛不明白為什麼這食物總是這麼難咬。
這處行不通,澹台池孤便轉動著瞳孔,在沈書仇身上掃視起來。
很快,她目光一頓,發現某處有個尖尖的東西。
澹台池孤眼楮一亮,立刻伸出小手,輕輕往那尖尖的地方一點。
指尖剛觸到,那東西竟微微向上一挺。
見狀,她方才還帶著失落的眸子瞬間亮起光來。
這東西帶著些彈性,摸起來似乎比手臂要軟上一些,說不定……能咬動?
澹台池孤立刻手腳並用地爬上床榻,小腦袋湊近那處尖尖的物體,鼻尖幾乎要蹭到布料上。
正要下嘴,卻被一層布料攔住了去路。
她伸出小手,在沈書仇腰間胡亂摸索著,小眉頭微蹙,像是在琢磨怎麼才能把這礙事的布料弄開。
摸索間,她的肢體總是會觸踫到那個奇怪的地方。
更讓她在意的是,即便隔著布料,也能隱約感受到一絲淡淡的暖意,似乎比別處的皮膚要燙上幾分。
她歪著腦袋,小手下的動作沒停,眼里滿是勢在必得。
不管怎麼樣,總得先把這層阻礙弄掉才行。
折騰了半天,那層布料依舊牢牢擋在面前,澹台池孤終于放棄了摸索。
弄不掉,那就連帶著一起吃!
她像是怕這會跳動的東西跑掉,特意伸出一只小手,從根源上死死的握住。
掌心立刻傳來一陣滾燙的熱意,她卻毫不在意,只一心盯著目標。
小腦袋猛地低下,嘴巴張到最大,澹台池孤要確保能一口整個吃掉。
就在牙齒即將觸踫到那滾燙的尖尖時,一只大手毫無預兆地探來,穩穩抵住了她的小腦袋。
隨著掌心微微用力,她的腦袋被緩緩抬起,四目相對的剎那,空氣仿佛凝固了。
沈書仇瞪著眼前這副景象,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他萬萬沒料到,澹台池孤竟比他先醒,更沒料到這小丫頭會摸到他房里,做出這般驚世駭俗的舉動。
沈書仇自然清楚,對餓極了的澹台池孤而言,自己不過是塊食物。
可現在絕不是任她下口的時候,更何況,他雖肉身已成禁忌,卻沒把握那處也真能堅硬如鐵。
真要被這小丫頭狠狠咬下去……恐怕……當真要斷了。
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沈書仇喉結滾動了一下,握著她腦袋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
被沈書仇按住小腦袋,澹台池孤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在她眼里,食物本就該等著被自己吃掉,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見她還在使勁往前掙,沈書仇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口勸道︰“你餓了是不是?我去下面給你吃。”
“我不要!”
澹台池孤鼓著腮幫子。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凶狠的目光,猶如從地獄迸發出的利刃死死地釘在他身上。
另外一只小手還攥得緊緊的道︰“我就要吃這個!”
那副執拗的模樣,活像只認準了獵物就絕不松口的小獸,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要求有多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