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姐姐,咱們……是不是被人騙了呀?”四花話到嘴邊又猛地頓住,原本想說“趙皇後”,話鋒卻硬生生拐了彎,只敢垂著眼,聲音發顫。
她望著內室的方向,又急聲道︰“坤寧宮送來的藥,咱們給大人喂了十幾日,怎的到現在還不見醒?”
“誰說不是呢。”安公公揉了揉發沉的眉心,語氣里滿是氣餒,“那邊只說,大人就算停了迷藥,若這會兒強行醒轉,身子也容易受損。說人在昏睡時更易進補,得先把大人先前虧空的身子補回來,再慢慢叫她甦醒,不然……不然強行喚醒,怕要傷了根本。”
“補補補,那也不能一直這麼睡下去啊!”陳司記忍不住皺緊眉頭,聲音拔高了幾分,又慌忙壓低,“這叫什麼事?溫尚宮再不醒,真是黃花菜都涼了!再等她醒過來,別說養濟院保不住,怕是連尚宮局都要易主了!”
她語氣里帶著幾分功利,卻滿是焦灼,“在宮里辛辛苦苦熬了這麼多年,立了多少功勞,難道到頭來,就落得一場空?”
秦清月、周婉秀幾人在一旁,聞言也只是抿緊了唇,眼底的擔憂濃得化不開。
常芙垂著頭,好半晌才輕聲開口,聲音里滿是無力︰“自安遠侯為姐姐進言,被陛下禁足後,我去坤寧宮拿藥時,瞧著她們的樣子,也早沒了先前的熱絡,像是……不太願意再幫姐姐了。”
她嘆了口氣,“無非是覺得,安遠侯是受了姐姐的連累,才惹了聖怒。”
“可如今,連藥都斷了兩日了……”四花的聲音更輕了,帶著哭腔,“大人還沒醒,安遠侯那邊也聯系不上。甦青雖在外頭尋醫者,卻也沒傳來什麼好消息。”
“甦青姑娘不是說,讓咱們再等等,她從江南調一位好大夫過來嗎?”安公公輕聲安慰,語氣卻沒什麼底氣。
徐嬤嬤站一聲長嘆壓得極低︰“這左等右等,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可憐大人,平白受這些罪。”
常芙強扯出一抹笑意,語氣里帶著幾分自我安慰的篤定︰“好在姐姐的狀態一日比一日好,臉色總算添了些紅潤,連消瘦下去的臉上都慢慢長了點肉回來,想來……想來應當也快醒了。”
這話剛落,陳司記便急得往前湊了半步,聲音里滿是焦灼︰“快醒也不知是哪天!我听說養濟院在中秋節後就要正式敲定主官,到時候一切都定了型,大人再醒過來,還有什麼用?那可是正四品官職,六局一司主官也就五品。”
天知道,當她听聞養濟院最終被定為正四品衙門時,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果真如溫以緹當初說的那樣,女官還有往上爬的路!
只要溫以緹能坐上養濟院主官的位置,成了四品官,手底下的人哪有不跟著升遷的道理?”
她如今是六品,再往上走一步就是五品!
這宮里,六局一司的主官才是五品啊!五品女官……從前她連做夢都不敢想這個位置,如今這機會,不就明晃晃擺在眼前了嗎?”
就算是在男官,五品官也是好些官員熬一輩子都夠不著的高度!
先前她甚至還暗自琢磨,想讓常芙把溫以緹留下的人手和背後的人脈勻些給她用。
若是能借著這些力量把自己推上養濟院主官的位置,就算過程波折些,也算是得償所願。
可這念頭沒盤桓多久,就被她自己壓了下去。她甚至對著燭火想了一整晚,就算溫以緹、常芙這邊不肯幫忙,單靠她手底下原本那些人,能不能爭一爭這個位置?
答案在她掐滅燭芯的那一刻就清晰了,不能。
連溫以緹那樣有能力、有人脈的人,爭這個位置都未必有十足把握,更何況是她?
她越想越明白,這養濟院主官的位置,遠不是有幾分心思就能坐穩的。
要爭,至少得有實打實的靠山,要麼內閣里有替她說話的人,要麼六部尚書里有她的門路,或是在軍中有能為她撐腰的勢力。
再退一步說,若是她是宗室子弟,憑著“宗室之女”的名頭,或許勝算都能大上幾分。
畢竟這養濟院不是尋常衙門,它是最得民心的地方,是朝廷推廣善舉、彰顯陛下仁德的門面。這般重要的位置,若是主官是宗室之人,想必更能讓陛下歡喜。
陛下看著宗室子弟替自己打理這“仁德之地”,既顯了宗室同心,最後得利的,終究還是他自己。
想通這一層,陳司記心里的雀躍漸漸淡了,只剩下幾分清醒的無奈,她手里沒那樣的靠山,也沒那樣的身份,先前的念想,終究只是念想罷了。
陳司記頓了頓,對著常芙說道,“要不還是去問問尤典藥讓她跟尤院判商量商量,有沒有法子能把溫大人強行喚醒,總不能一直這麼等下去!”
“強行喚醒哪有那麼容易?”安公公皺著眉搖頭,“再說,明日便是中秋節了,就算有法子,大人也趕不上這趟了。”
他目光掃過殿內眾人,眼底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壓低聲音,像是下定了決心︰“皇後娘娘那邊如今指望不上,溫家也出了事,眼下……眼下也就只有貴妃娘娘能幫咱們了。”
突然,眾人身後通往內室的那扇木門,先發出“滋啦”一聲干澀的摩擦響,緊接著“咯吱——”一聲,被人用不小的力道倉促推開,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咚”的輕響。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殿內眾人齊齊嚇了一跳,齊刷刷轉過身目光射向門口。
可看清來人的下一刻,所有人眼底滿是難以置信的錯愕。
“姐姐!”
“大人!”
“溫尚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