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緹眉頭微蹙,又追問道︰“听說太子殿下當年得了急病而去…最後也沒找到凶手?”
趙錦年抬眼,聲音沉了沉︰“找到了。”
溫以緹當即挑眉,顯然有些意外,她原以為會听到“沒找到”的答案,況且這些年從未听聞凶手是誰,只知太子殿下重病而去…
趙錦年臉上浮起一絲苦笑,語氣帶著幾分難言的復雜︰“可凶手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頓了頓,才緩緩道,“是淑妃。”
“什麼?淑妃?”溫以緹驚得站起身,聲音都變了調,“這怎麼可能?若她真是害太子殿下的凶手,怎會活那麼久?我入宮時淑妃還在世呢!”
趙錦年的臉色愈發難看,指尖捏得發白︰“按宮里的說法,淑妃當年是無意之間讓太子殿下用了相克之物,才導致殿下藥石無醫。她自己也中了毒,只是分量輕,才續了這些年的性命,據說連她自己都不知情。陛下看在淑妃娘家的面子上,便沒有深究。”
“不可能!”溫以緹斷然反駁,“若真是淑妃所為,即便無心,陛下也斷不會容她活到後來!那只有一種可能,她是被推出來頂罪的,真正的凶手絕不是她!”
趙錦年點頭︰“你說得沒錯,可…這是陛下想讓我們知道的結果。”
他深吸一口氣,“後來姑母查了多年,查到的人不是突然暴斃,就是在露出線索時暴病而亡,連一位牽扯其中的宮妃也走得蹊蹺,死時離查到她頭上不過幾日。”
溫以緹攥緊了拳,臉色泛白︰“這後宮難不成是個大毒缸?誰沾上誰就得死?”
趙錦年抬眼看向他,眼底一片寒涼,聲音里帶著徹骨的疲憊︰“不然你以為,為何這些皇子皇女們會死傷這麼多?”
“所以這才是皇後娘娘病根所在吧?”溫以緹聲音里帶著幾分悵然,“她身為後宮之主,一國之母,早已站在旁人難及的高處,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接一個離去,連凶手是誰都查不出,連報仇都無能為力……這般煎熬,才熬出了這難愈的心病,對嗎?”
趙錦年閉了閉眼,喉間像是堵著什麼,好半天才啞聲點頭︰“沒錯。若不是姑母心里還憋著一口氣,還惦記著要光復趙家,怕是早就撐不住,撒手人寰了。”
他說著,指節用力抵著眉心,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側臉的線條繃得緊緊的,連聲音里都浸著難以言說的痛苦。
溫以緹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眉頭擰成了死結。
從二公主的死因追到太子殿下的舊事,這樁樁件件都像深埋在宮里下的頑石,越挖越見其晦澀,偏又過了這許多年,線索早被歲月磨得模糊。
她暗自苦笑,自己又攤上事了!
念頭剛轉完,溫以緹便迅速斂了心緒,抬眼看向趙錦年語氣沉了幾分︰“太子殿下的死因,說到底無非兩種可能,或是中毒,或是如我先前那本書里寫的罕見敏癥。至于真正因病離世,這一點倒可徹底排除。”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了些︰“可無論哪種原因,都繞不開太醫院。畢竟當年為太子診治的是他們,開方抓藥的也是他們。這其中,未必沒有動手腳的人。”
趙錦年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姑母查過,當年太醫院里但凡沾點邊的人,不是沒了性命,就是後來因些由頭獲罪,早就不在原位了。”
這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此事背後,分明有正熙帝在有意包庇。
溫以緹眉頭擰成了死結︰“陛下這般近乎光明正大的包庇,實在反常…”
都知道正熙帝有養蠱之意,會不會……
前太子當年是因仁德過甚,少了幾分防備,才著了旁人的道?
畢竟世人都說他是明君之選,可正熙帝若心中另有屬意之人,會不會便默認了這般爭斗,好從中篩選出最適合的繼承人?”
畢竟“仁德”二字,于帝王而言雖是美談,于儲君卻未必是幸事。
若繼位者一味講求仁德,反倒會讓那些野心勃勃、深諳權術的帝王覺得他難擔大任。
為帝者,向來需帶幾分無情。
刀刃向內時不手軟,權衡利弊時不徇私,太過仁厚,反倒容易被情義縛住手腳,成了旁人眼中可欺的軟肋。
更別說是正熙帝這般能設下“養蠱”之局的冷血帝王。
在他眼中,前太子殿下那般“仁德寬厚”的美名,恐怕非但不是加分項,反倒像塊不合時宜的拖累。
他要的從來不是溫潤如玉的儲君,而是能在刀光劍影里殺出一條血路的狠君。
太子那副悲憫心腸,落在正熙帝眼里,或許早成了“難承大統”的明證。
可這些…溫以緹不能和趙錦年直言…這些不能從她口中說出口。
溫以緹頓了頓,又換了說法道︰“那包庇或許也並非全然是包庇。說不定陛下是不想讓太子的死因再被翻出來,里頭藏著什麼不能說的事,而這瞞著的緣由,最大的可能,怕是為了皇後娘娘…”